千雪點頭,叫田無盡送太醫出去,順便捎了一番心意。
千雪睡得迷糊,隱隱覺得腰部有些熱度,緩緩睜眼,回頭瞧去,竟是耶律斜軫冷漠的表情。她一絲慌亂,他道,「別動!」
她凝眉,瞅著他正用熱水壺敷著她的腰部,忸怩不安,她半個背露在外面,他卻視若罔聞。
「那晚都瞧過了,此時害羞也晚了。」他淡漠一笑,旋即把她往裡面挪了挪,自己則躺在她的外面,瞅著她道,「以為自個兒忍了便無事了?」
她側著頭撇嘴道,「奴婢不願讓王爺擔心。」
「這倒是實話。」他側著身子,伸手撥開她嘴角的髮絲輕聲問,「這般躺著可難受?」
她皺眉,嬌嗔著點頭。他落寞一笑道,「傷筋動骨一百日,太醫說再過七日,你才可起來活動。」
千雪雙手托著下巴,在木枕上撐著,自顧歎氣。一個東西放在她眼前,她瞪大眼眸,拿起,不敢置信。
「這姻緣牌是六年前我在汴梁的一個月老廟撿到的,可喜歡?」耶律斜軫問。千雪眨著眼眸,瞧著那木條上她曾留下的英文字跡,驚愕不語。她當時還笑話柴郡主迷信,如今卻成了事實。
「瞧什麼?」他轉過她的臉問。她道,「王爺一直帶在身邊?」他點頭道,「你總念著汴京,實想不到如何才能讓你心甘情願留在這裡,今日便想到了它,或許能入你眼?」
她拉過他的手臂,枕在頭下,嚶嚶唱到,「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裊裊,魚尾何蓰蓰。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他笑瞅著她道,「曲子是好曲,可莫過於悲傷了些?」她調皮一笑道,「我唱完了,你也給我唱一個吧?」
他凝了眉,頓了頓,撫著她的臉龐道,「改日再唱,快些睡吧。」
她微笑著閉了眼,旋即睜開一隻眼瞧他,他冷了眉,她忙又閉了眼,乖乖的睡去——
千雪橫豎在炕榻上躺了五日,便已忍受不下。幸得蕭後下了命令,讓她搬入宮內,不必住在外面的大帳伺候,才得以讓她堅持了五日。這日她實在不能躺著,正欲下炕,便被進來的知瑤撞見,忙按回她的身體道,「也見得再有兩日便可下炕了,姐姐為何總不聽話?」
千雪靠在炕牆上道,「早已好了許多,再躺下去整個身子都要潰爛了。」知瑤搖頭,有些怨氣道,「那也得有人陪著不是。」
千雪笑道,「知道了。」旋即瞧著桌上她摘來的花草問,「好美的花,在哪尋得?」知瑤道,「河邊摘得,姐姐若喜歡,我明日再去弄,讓姐姐的屋裡日日能見到。」
千雪向知瑤伸手,知瑤坐在她身邊,她道,「當初,是我把你帶來的,讓你和我一起背井離鄉,受了那麼地苦,也不知是對是錯——」
知瑤輕堵了她的嘴道,「能跟著姐姐經歷這些,是知瑤的福氣,姐姐若真的憐惜我,便讓身子早些好起來?」
千雪一笑道,「這幾日太后那裡可有事?」那日,蕭後問起,她只說夜裡起夜,不小心撞傷了腰。蕭後似乎將信將疑,卻也沒說什麼,只管叫她安心休養。
知瑤道,「都陪著那些族長可汗呢,聽說三日後要去西山行獵。」
「那王爺和公主最近可安好?」她問。
知瑤道,「倒是沒聽說再鬧騰,只偶爾小吵幾句。好似自上次鬧過後,消停多了。」旋即,她突地想起身上的東西,拿出道,「隋王爺叫我給姐姐的。」千雪打開,見是兩盒淡色的傅粉,就連味道都是淡淡的桂花香。
她瞅著知瑤歎道,「這耶律休哥真是個有心之人,可有些人偏偏不領情?」知瑤撇開她的眼神道,「他是說送我一盒,我拒絕了。」
「想來他又被你氣走了?」千雪不難想到。知瑤淡漠道,「我心裡只拿他當主子,別無他想。姐姐若再勸,我便走了。」千雪瞅著她向外走去的背影喃喃道,「襄王有夢,神女無情啊——」
過了兩日,千雪終於可以活動自由了,第一件事便去了耶律隆緒的書房,進門便見他正專注於案桌上。兩邊的侍從正欲上報,千雪忙止住,只剛邁近了幾步,耶律隆緒便聽見了她的聲音,眼前一亮,忙下了台階興道,「老師來了,身體好了嗎?朕送的湯藥可有吃過?」
千雪瞧著他道,「吃了,這幾日只睡著坐著,都有些虛胖了。」瞅著他不過兩年的時日,個子竟超了她一頭,不免笑道,「怪不得太后要給你選妃呢?當初那個哭啼的小男孩都長成大人般的樣子了?」
耶律隆緒凝眉道,「母后就是著急,老師也竟挑我的糗事,咱們不說那些不痛快之事,你身子才好些,快過來坐。」他推她坐在椅子上。
千雪笑問,「怎地,是那些女子不和皇上心意?」他皺眉道,「都是些皇親貴胄裡的庸脂俗粉,不是嬌氣,便是無病呻吟,看著總叫人乏味。」
千雪無奈一搖頭,見他案桌上道,「正在作甚麼?」他忙牽起她的手笑道,「你來的正好,做了副圖,幫朕起個名兒。」
千雪過去,低頭瞧著,見是一副農牧圖,自語道,「日出山頭,男耕女織,騎牛放馬,綠草悠悠,小橋流水,真真是悠閒愜意極了。」
耶律隆緒笑道,「朕便知你喜歡。」千雪再往邊上瞧道,「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皇上有此胸襟倒是難得。」千雪低眉。想來耶律隆緒是有一統中原之野心,卻不知侵略帶來的傷害只會是天下百姓受苦受罪。
他瞅著前方道,「朕只願朕的子民不再被人看為番外野蠻之人,朕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朕建立的國家亦是要流傳百世,叫人稱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