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婷陪著迷迷糊糊的千雪回到屋內,為她倒了茶,換了衣服。趁機便問,「小姐,想好了嗎?」
千雪抬眼,「什麼想好了?」
「你到底喜歡誰啊?」滿婷接道。
千雪急道,「那小子不懂事,你怎麼也同他一般犯起渾來了。」
滿婷道,「小姐年過十七了,是該找個合適人家了。可惜夫人走得早,老爺又常常不在您身邊,便把這事擱淺了。這要是在家裡,老爺准急了。老爺頭先走時就囑咐滿婷,叫滿婷幫著小姐留意著,如若哪天小姐上心了,便寫封信告訴他。老爺說了,就算隔著千里,他也能做主,只要小姐歡喜願意便成。」
原以為司徒遠不是不疼她,只是身不由己。原來他早已把這些生活瑣事安頓給滿婷,才安心離開。千雪念道,「他真是個好父親。」
「您說什麼?」滿婷沒有聽道。千雪瞧了她一眼,看著桌上的茶水點心道,「把這些收了吧。」旋即,自顧回屋。滿婷在她身後追問道,「小姐還沒回答滿婷的問題呢?」她們主僕二人自小相伴,在滿婷心裡,千雪就是她的親妹妹,所以說起話來,偶爾也不知大小。
千雪頓住腳步,並沒有轉身道,「如今你我借留在楊家,已是多有不便。我哪有那份心情,此事,以後莫再提!」
滿婷見她回屋,又是搖頭又是歎息——
冬去春來,汴京迎來了最後一場雪景。整整下了一整夜,卻在第二天早上全部融化了,只留清晰的雪土氣凝聚在空氣裡,甚是叫人清爽。千雪抑制不住這難得的氣候,便趕了早慢步在長廊上。
雪已止了,水面淡淡蒸發起一層霧氣,漂浮在綠草中。周圍也被一層層霧氣包裹。五米之外已看不太清楚。千雪獨自坐在一邊廊子邊上,想著與知瑤分開的日子。哎,歎息過後,不禁念道,「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中軍——中軍——」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正當她想不起時,只聽楊四郎慢步走過來。
他雙手背後,身著一件月白色長袍,腰繫寬玉帶,鑲嵌一排綠珠子,面目清潤,英姿挺拔站在一邊,望著遠處。這麼早,他不去練功,倒在這裡悠閒,真是奇了。千雪正欲行禮,四郎攔到,「咱們是同輩,我也沒官位,禮節能免則免吧。」
千雪噢了一個字,察覺到他臉色難看,她便低首默在一邊。
二人就這麼靜默著站著好一會兒,四郎才開口道,「聽聞你前日為五弟六弟尋了禮物,就連七弟都有份?」
千雪聽著這話有些異常不對勁,只答了一字是。
「為何送七弟金剛經?」楊四郎續問。
千雪回說,「我只覺他性子急,平日又控制不住脾性,想著讓他收斂點。前日看見了,便覺得合適。」心中卻想,以免日後闖下大禍。
四郎側頭瞧著她道,「果是個心細的女子,怪不得七弟老誇你。」
千雪心中納悶,平日她和楊七郎打打鬧鬧,他長抱怨她不像個女孩子,如今聽說他背後誇她,倒是好奇了。
四郎頓了頓又問,「如果送我,你會選什麼?」
千雪怔然,她從沒想過此問題。七郎的話頓時閃過腦海。他們三個都喜歡她。可她對於楊家之兄弟只有敬重,並無其他所想。只最近一個月,與五郎,六郎走的近了些。但也止於武藝詩詞方面的請教。
「你是不願回答,還是從沒像注意七弟那般注意過我?」四郎追問。
啊?千雪這回真的是詞窮了,她曾毫不猶豫的拒絕過耶律沙,遙攆彧,可這楊四郎,她要怎麼說?告訴他,不好意思,本人不嫁有婦之夫,還是她身在曹營心在漢?哎呦,千雪想的頭都疼了。最後,心一橫道,「千雪不知。」
「為什麼?」四郎又問。
為什麼?什麼為什麼啊?她不瞭解他,不對,不是不瞭解,是太曉得他將來的結局了,七子出戰,六子歸!他雖沒死,卻被俘為遼國駙馬!雖也被後人奉為英雄,卻是頗有微詞。她可不願和孟四娘苦守寒窯十六載,最後變成三女爭夫!
千雪抬眼,見他眼露期待,「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半響,猛地瞧見四郎身後之人,急忙側身,作揖,「四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