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順治趕來景仁宮的時候,皇后的人還沒有撤,院內六個太監宮女正嘴臉陰狠的押著芙蓉軒的奴才,如初等人見自家主子正在受欺負又無能相助,頓時哭喊聲連成一片,聽的人心裡麻麻的,順治忍著怒氣走到芙蓉軒門口,門口那兩個守著的奴才見著順治那黑臉嚇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皇……皇上您不能進去,娘娘她……」
「滾開」順治一腳踹開守在門口的那兩個宮人。
當順治推開門時,眼前的一幕讓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同時也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再忘記。
內室裡面一片狼藉,娜木鍾此刻正揚著下巴得意的看著已經無法言語的雲婉,娜木鐘的婢女塔娜正一邊收拾著被雲婉不惜一切打爛的藥碗一邊咒罵著,而臉色慘白如紙的雲婉……此時已經不知被灌了多少落胎藥,正痛苦的蜷卷在地上,看著那流了滿裙子的血止不住的顫抖著雙唇,恨意,涼薄之意寫滿了雙眼。
見到這一幕,順治的腦中忽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畫面,血,滿地都是她的血,她說她不要這個屬於他的孩子,她不愛他她不要給他生下這個孩子,不,沒有人可以殺了他的孩子。
見順治一臉冷寒走進,原本張狂的娜木鍾忽然臉色一緊,塔娜也緊忙跪在地上。
「臣妾……見過皇……啊……」
不待娜木鍾行完禮,順治便一腳踹開了娜木鐘,之後漠視一切的走到雲婉身邊將她抱在了懷裡,在他看到懷中那血色全無一臉痛苦難言的人兒時,一雙大手忽然顫抖起來,怎麼會這麼虛弱,她會死嗎,這個念頭一出,順治的心跳驀地一滯,原來,他竟這般在乎,可到底是因為她有著那個人的影子還是因為別的呢。
順治看著娜木鍾深吸一口氣,盡量忍著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冷道「娜木鐘,朕原本是想看在皇額娘的臉面不再與你計較什麼,可現在……是你自尋死路了」
聞言,娜木鍾忽地一晃身子,但隨即很快又恢復了她一向盛氣凌人的氣勢「自尋死路?皇上,那不過是個野種,臣妾這是在替您解決後患啊」
雲婉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但她的意識還在,雲婉推開順治,之後冷冷的看了眼娜木鐘,又看了眼順治忽然悲慼的輕笑了起來,待她終於恢復些許氣力後斷斷續續的說道。
「野種……好一個野種……娜木鍾……你好狠的……心腸……」
待雲婉說完最後一個字,整個人瞬間倒了下去。
「婉兒……婉兒……」看著雲婉非常不妙的情況,順治立即對著門外的沈福海吼道「快傳太醫」
看著順治那緊張無比的樣子,娜木鍾恨得牙癢癢,也不顧盛怒的順治沒心沒肺的說了句「死不了的」
順治聞言猛地瞪向娜木鍾「她若有事朕絕對不會放過你,回頭在收拾你,現在給我滾回你的坤寧宮」
就在娜木鍾還想跟順治爭吵的時候,塔娜緊忙拉住自家主子撤出了芙蓉軒。
慈寧宮內,皇后正一臉無懼的跪在地上,孝莊氣的一直大罵「你是少根筋還是缺根弦,這個節骨眼去招惹她做什麼」
娜木鍾似是還未意識到自己眼下的情況已經相當糟糕,還端著一副高傲嬌蠻的性子冷哼一聲。
「不過是個野種,沒了就沒了嘛,這不也正是姑母和表哥所樂見的嘛,只不過你們都顧忌這顧忌那沒動她,如今我做這壞人就是了,表哥因著那女人傷心要來罰我便罰,我娜木鍾向來敢作敢當」
孝莊重重的歎口氣「你可真是個缺心眼的,入宮這麼久了怎麼就半點腦子都不長,這個罰你領的起嗎,若是隨便罰罰倒也好了,可眼下看來,這件事怕是沒那麼容易過去的,你這可是謀殺皇嗣啊,即便皇上對那孩子心有猜忌,可他畢竟是猜忌並未坐實,你倒好,連個餘地都不給自己留,就這麼明晃晃的做了,皇上本就看你是個事了,這下可好,若是皇上動了廢後的念頭,就算是哀家也不見得能保全你了」
「上次的落籐事件也沒見表哥他發作與我啊,這件事許是姑母您想多了」
孝莊冷哼「你想的到是簡單,容不容得你害她那也得分情況,上次那是皇上為了教訓佟貴人不聽話故意由著你的,若沒皇上授意,你以為上次能相安無事,這次沒的可不是什麼貓兒狗兒,那可極有可能是皇上的孩子,即便皇上對那孩子有心結,可他依舊沒有完全否定不是,再加上佟貴人甚得皇上歡心,眼下皇上是風平浪靜的,可這一切只怕是暴雨前的暫時平靜」
聽著孝莊一番教訓,娜木鍾忽然察覺出了事情的嚴重性,眉心一皺道「姑母,那皇上表哥若是真生氣了會如何處置我?」
「你這會子到是怕了?哀家哪裡知道你表哥怎麼想的,只要他不動廢後的念頭一切都好說,可若他真的……那便是哀家也很有可能保不下你了」
娜木鍾一抖,緊接著紅了眼睛「姑母,您可不能不管侄女啊」
孝莊心煩的說道「好啦好啦,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如何能不保你,只是愛家一直不明白,以你的心性斷是想不出去給佟貴人落胎的,是不是哪個長舌婦在你面前說什麼了」
經太后一提,娜木鍾頓時回想起來了那日淑妃的話,心下一陣怒氣上升,於是將淑妃的原話對孝莊說了遍,孝莊聞言立即黑了臉。
「想不到娜仁這孩子城府這麼深,以往只當她是個嫉妒心強的,可竟不知心腸如此歹毒,上次用落籐嫁禍佟貴人,還有石貴人的假孕都是她教你的吧」
娜木鍾扁扁嘴「什麼都瞞不過姑母」
「哼,就你那直性子能想到什麼手段,原想著是那機靈的塔娜教的,到不料是娜仁」
看得出孝莊對淑妃的失望,娜木鍾又緊接著說「還有上次巴氏的孩子夭折,鈕祜祿氏的孩子小產都不干我的事,上次跟姑母你說你都不信我」
孝莊歎口氣「是啊,現下想來,哀家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同為科爾沁的宮妃,你若被廢了,她當然是最受益的,只不過,哀家是最討厭那些背地裡害人的,尤其是害自家姑姑,這件事哀家心中有數了,當然,這陣子你也在坤寧宮消停點,切莫再去惹那佟佳雲婉,還有……你表哥那……算了算了,你還是別去招惹他,也不知道你表哥到底怎麼想的,這都幾天了,到現在也沒出個聲」
娜木鍾也心慌慌的歎口氣,是呀,到底是死是活給個痛快也好,這麼一言不語的吊著算什麼。
當雲婉醒來的時候,芙蓉軒內已經一切如常,只是床邊坐著個讓她既放不下又不想面對的男人。
「你醒了,可想吃點什麼」順治的聲音雖然淡淡的,但卻似在討好,只可惜床上的人根本不領情。
「我只要你離我遠遠的」雲婉的聲音極為冰冷,這樣的雲婉是順治從未見過的,印象中,即便在最開始的時候她躲著自己避著自己,可態度卻也是謙恭溫順的,可如今這冷然決絕的雲婉是著實讓順治不適應了。
順治歎口氣「朕並沒有想要那孩子死,不過,這件事也與朕有脫不了的關係,是朕太過放縱皇后了,你放心,朕一定會給你個說法,也會給你補償的」
雲婉冷笑「說法?補償?皇上預備給奴婢什麼說法?殺了皇后?還是把孩子還來」
順治皺皺眉「皇后畢竟是太后的親侄女,更是吳克善親王的女兒,殺了她朕的確做不到,不過,朕已經決定廢了她皇后之位將她遣返科爾沁,而至於這個補償……只要你開口要,朕便什麼都給你,包括……後位」
聽到這補償,雲婉並沒有順治意料中的開心,反倒是表情更加冷淡「皇后之位如何能與我孩兒性命相提並論」
順治承認,他是真的看不懂雲婉,她時而倔強時而溫婉聰慧,但他卻不知,她也可以如此淡然冷絕,也許是因著失去孩子吧,想必現在他做什麼都不會讓雲婉滿意,不如給她點時間自己冷靜下吧。
順治歎口氣久久才道「事已至此,朕希望你能看開些,宮中的女人並不是你一個人沒了孩子,朕是帝王,朕也有許多無奈,你還年輕,朕一定會再給你個孩子的,你好好休息,等你想通了朕再來看你。
順治畢竟是帝王,對這樣心性淡薄的妃子很是無可奈何,即便是潑辣無理如娜木鐘,也不敢如此冷對他,看著一副死都不會再原諒他的雲婉,順治站在她床前躊躇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歎口氣離開了景仁宮。
如初紅著眼睛走過來「小主,您吃點東西吧,本來就傷了身子,再這樣不吃不喝哪行啊」
雲婉依舊不想說話,只是任由眼淚滑落臉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堅守的了,她想要的並不多,她可以不在乎他帝王的身份,也可以不在乎他有三宮六院,可唯有那顆不信任她的心,真的讓她無法容忍,若不是他不信她,又怎會有娜木鐘的借題發揮,這個可憐的孩子才剛剛一個月就化成了血水,這一切真的如同一把利刃凌遲著她那本就破碎了的心,不愛了,真的不敢愛了,不管是容非還是順治,她雲婉都不會再去愛了,以後的她只是一個沒有靈活的軀體,只會為活著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