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兒顯然已經忘記了。
就在這片刻的時間,身子便被那無數的墨蓮無情的貫穿……
這絢麗的一幕,魔界與仙界的人同時都看到了。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生怕自己一個喘息,就會影響了所有的局勢。
那墨色的物體接二連三的從女子的胸膛中走過……而女子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間定格。
痛……也許並不是一種感覺。
當一個人已經麼有感覺的時候,所理解到的痛,已經超越了肉體的反應。
那是一種酸楚,逼的人眼淚縱橫,但在身體上卻感覺到不到的痛苦!這樣的痛,蔓延至全身的時候,桃夭兒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那在風中漫卷的白衣,一層層飄蕩在眼中。
對面的人,似曾相識。這樣似曾相識,但卻又並未想起什麼的感覺,似乎很熟悉。
遙想當日,在天庭的時候,她在一堆蟠桃中,第一眼看到玉清師父的時候,也是又這種朦朧的熟悉感。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又再一次得到了那樣的感覺。
唔……想到這裡,桃夭兒臉上的表情又是一僵。她,怎麼又有了這樣莫名其妙的記憶?
再抬眼看去的時候,那身影,卻越發的熟悉起來。
男子左手負在身後,右手太高與頭頂同高,並且在逼出的正好是對她使出劍招的手勢。
好劍法!好身姿!
可她……為何如此的難受?
心好痛……痛的幾乎都無法呼吸。
難道,這就是萬箭穿心之痛?伸手狠狠的按在心口處,女子留下了兩行清淚。她痛,她卻說不出……
她明知道跟前的男子,是她的摯愛,她卻不能動彈。
她甚至眼睜睜的看著他出手想要了她的命,她都不能委屈的說上一句話……
為何,為何總是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淚水,模糊了雙眼,望著那凝立於水面上的男子,桃夭兒深切的體會到了鑽心之痛。有那麼一刻,她真想挖去自己的心,這樣就不必再忍受這樣的痛苦了!
一段情,豈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
桃夭兒是如此,玉清上仙又何故不是如此?
縱使他練就了墨蓮九天,失去了心……失去了那顆愛人之心。
然。
他與桃夭兒之間的情,之間的愛,早已經勝過了心,沒入骨血。
只要這軀殼在,只要這魂魄在,他們就是愛對方的啊……
如是,當玉清使出那一招將女子的胸膛貫穿的時候,他看清楚了女子臉上的淚水。一點一點的滑落,最後混入湖泊之中,在無蹤跡。
抬起的手,終於收攏了下來,玉清一步步的朝著那女子走過去。
兩人之間不過隔了三十步而已,卻彷彿隔了天涯海角。
每走一步,玉清上仙便覺得身上更重一層。
前方的女子血紅色的身影徐徐倒下,他看到她伸手按在胸口處,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是他卻深切的感覺到了她的痛,她的悲……
為何……
為何他的胸膛處,如此的空蕩?
不自覺的伸手,按在那空蕩的位置,玉清皺起了眉頭。
全身的血脈因為越靠近那女子而越發的升溫起來……一種莫名的激動衝上腦海,浮現出一個一個的片段。
都是有關於那女子的……
仙樹下,女子坐在石桌上,雙手撐在身後,慵懶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似嬌含嗔。
黑夜中,女子一身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儘管身受重傷,可那期盼的眼神望著自己。他永遠不會忘記她說的話,師父,你沒事就好了……
夢境中,女子躺在草地上,她吻過自己。她淺笑盈盈,她希望他不要對她手下留情。
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這麼傻的一個女子,卻處處為他著想。
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在保護她,還是她在拯救他。
這三十餘步的距離,走了恍若幾個世紀。
男子停住了腳步,巍峨的身子徐徐走了過去。骨節分明的右手抬起,微微執起女子絕世的容顏,開口,「小七……」
女子還是面無表情,只那下巴被抬起的一瞬間,只那視線對上男子的黑眸的一瞬間,淚水彷彿再也管不住了,彷彿洪水絕提一般,奮勇的往下留著。
淚水,終究是感動了玉清。
淚水,也流入了玉清的內心,滋潤了那乾涸已久的心田。
就在那一剎那,他彷彿想起了以往的種種。他彷彿再一次體會到了他對她的那種深切的愛……
伸手,便是將女子攬入了懷中。
那力道之強大,絲毫不弱。讓女子覺得,他似乎是要將她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當女子撞入他的胸膛之中的時候,他才明白了。
就在剛才那種劇烈的心跳的感覺再一次回到胸膛之時,玉清再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感動。
他不是個軟弱的人,但是這一刻,請容許他哭。
是的,他哭了……
當淚水漫過眼角,悄聲無息滑落的時候,當迎面刮來的風吹在那淚痕之上帶去絲絲涼意的時候,他就知道。
哭,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而哭,為了一段情而哭,那並不代表著他懦弱,而是表明,他對這個女人的珍惜,對這段情的珍惜!
這一刻,他真的好想哭……
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啊!如今小七再一次乖巧的在他的懷中,這天地間,還有什麼事情比這個更感動的?
男子的臉,蹭在女子的耳後。淚水,便順著女子的耳郭沒入女子的脖頸之中。
溫熱的感覺,讓桃夭兒那虛無的眸,開始慢慢的變得清亮。
魔種也不能再束縛著女子的行為了。
那道記憶的門牆,既然已經裂開了縫,便再不能阻擋以往的記憶如水一般的湧出。
「師父!師父……」連叫兩聲,桃夭兒也伸手緊緊的環住了玉清師父的腰身。
天啊……她是不是在做夢?她竟然在師父的懷中嗎?
這真的不是做夢嗎?
她以為,在不會有這麼一天了……
「嗯。」男子一如既往的輕聲答道。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包含了多少的艱苦,多少的磨難……
終於在這一刻,她終於呼喚了,他終於應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