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陽看著那排小狗糾結了一會兒,說:「我記得……我給你們的照片……小狗只有三條腿的。」
「對啊!」廠長很自豪的說,「所以我們把另一條腿補齊了!」
穆天陽:……特麼地誰叫你們自作主張補齊的啊!它本來就是那樣!本來就是!
眾人發現他表情不對勁,緊張起來:「穆、穆總,有什麼問題嗎?」
「沒……」穆天陽想到他們也不容易,而且這小狗的造型的確很可愛。宛情不都在故事裡給汪汪裝上假肢了嗎?他也裝上……應該沒事吧?
「那……你看這套玩具,可還滿意?」
「滿意。」穆天陽點頭,帶著玩具回家。路上很是鬱悶,萬一叮叮不滿意怎麼辦?萬一她就是要三條腿的汪汪怎麼辦?!
穆天陽越想越沒信心,走進家門,見客廳裡沒人,立即捲著玩具偷跑上樓。在門外猶豫了一下,萬一孩子在裡面……就給他們看吧。
打開門,孩子沒在,他又是失望,又是慶幸。拿著玩具看了一下,他去了自己書房。
先是擺在桌上,不對;換到書架上,還不是讓人去開麼?最後,他往一個小矮櫃裡一塞,小矮櫃裡放著一堆他讀書時代留下的同學錄、收藏品之類,被他加個東西進去,一堆東西亂七八糟地滾出來。
忽然聽到吳雅喊他,他怕被看見(其實吳雅不會擅自開門進來),一股腦兒撿起來塞進去,還踹了一腳,終於把門緊緊地關上了。
他看了一眼,鬆口氣,決定就這樣吧,實在是怕女兒不喜歡,不敢送了!
N年之後,當叮叮發現這份被隱藏的禮物時,會如何感動他這份父愛,他現在是沒法想像了。
當下,他走出書房,看著外面的吳雅,略有一絲做虧心事的尷尬:「媽……什麼事?」
吳雅說:「你爺爺帶著宛情和孩子去看金老太太了,就在宛情之前住的那個村子裡。」
啪嗒!穆天陽心差點碎了。爺爺!你居然也來扯我後腿!你要帶宛情和寶寶去看老情人,我沒意見啊,但你能不能正大光明一點,不要趁我不在的時候亂拐帶人啊!!!——
直升機快要降落時,宛情看到了地面大片盛開的油菜花。
油菜花這東西看似平常,但對曾經在城裡長大的宛情來說,卻只在電視上和照片上看到。兩年前,她第一次親眼見到,那種寬廣的色彩與沁人心脾的花香,讓她十分驚歎。背著孩子從油菜花田走過,孩子依依呀呀地看著花兒,她一邊怕蜜蜂蜇人,一邊卻心情好了起來。
她以為那已經很美了,沒想到從高空看,這份美被放大得有些震撼。
鄒箏驚歎道:「我還沒在這個時候來過 ,也太美了些!我得把我的模特兒弄過來拍照!不行,我已經滿腦子靈感了,我要設計一個主題!」
宛情忍不住好笑:「你真是工作狂。」
鄒箏捂著胸口:「你不明白,自然的力量才是無窮的,時尚也要回歸自然。」
「……」好吧,宛情發覺自己的境界不夠,跟不上她。
飛機停下來,鄒箏喘口氣,不再為藝術而瘋狂,開始憂心起金老夫人來。
下面已經有一群人等著,宛情遠遠地看見了肖瀟和阿笙,還有幾個之前在這房子裡照顧金老夫人的人,另外也有一些人沒見過。
等飛機停穩,下面的人就過來幫忙。幾個人先把穆老爺扶下去,然後肖瀟和阿笙來抱孩子。兩個孩子還沒忘了她們,奶聲奶氣地喊著阿姨,讓二人興奮不已。
下了飛機,鄒箏跟大家作了一番介紹,一群人往房子裡走。一邊走,一邊問金老夫人的情況。
肖瀟說:「還在吃藥,精神不太好,我覺得是心病居多。她剛剛還叫大家把壽衣翻出來,免得有個萬一來不及,又說晚上要穿著睡覺……」
穆老爺一聽,突然樂了:「這個辦法好,我回去也要這麼做。」
「爺爺!」宛情和鄒箏大驚。
穆老爺擺擺手,含笑拄著拐著往前走。
金老夫人知道有人來,正懶洋洋地在客廳裡等。宛情他們還沒進客廳,先聞到客廳裡傳來的熏香氣息。另有人交談的聲音,很輕,是在好聲好氣地勸金老夫人——當著金老夫人的面,自然沒人敢大聲。
宛情他們走進去,看見一群人圍著金老夫人,但在說話的卻沒幾個。
「你這老太婆,不是好好的嗎,還勞動一大堆人為你忙!」穆老爺一見到人就精神抖擻地出聲。
金老夫人本來抱著個暖爐靠在沙發上,旁邊有個齊頸短髮的女子在說話,聲音低柔清晰,話語很是開解人。但她恍若未聞,死氣沉沉地坐著,讓人很無力。穆老爺這一說,卻讓她身子一震,猛地坐直了看過來。
看到穆老爺,她眼睛一瞇,臉上忽然有了活力:「你這老頭子怎麼來了?來給我送終嗎?哼,我必然比你晚死!」
宛情聽穆天陽說過,穆老爺年輕時喜歡金老夫人,心中還默默地想,或者金老夫人也是喜歡穆老爺的,只不過人生無常、命運捉弄,二人就分開了。現在晚年得見,應該會共譜一曲黃昏戀。
但見金老夫人這反應,好像不是見到心愛之人的驚喜,而是遇到冤家後的攻擊性。
穆老爺走過去,見金老夫人老色的確不太好,也沒心思開玩笑,關心地說:「聽說你不太好,我憂心呢,過來看一看。」
他們認識80多年了,雖然中間有半個多世紀沒見,但再見面並沒什麼隔閡。或許感情不深,但也沒仇怨。而且人一老就愛回憶往事,恰好他們最熱血的時光在一起過來的,這份感情,非關男女之情,只有他們這個年紀的人才懂,年輕人是沒法體會的。
而且如穆老爺所說,當年在一起的人,只有他們還活著了……
金老夫人見到他,不只是見到故人,更有一種見到親人的感覺。她欠了欠身子,語氣也感慨:「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