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沫點了一杯鐵觀音,當冒著熱氣的茶捧在手心中時,她心中充滿著疑惑,而陸凱卻還在慢悠悠地品嚐著茶。
楊沫沒急著問,她知道,既然陸凱把她叫出來了,那麼早晚都會開口的。
果然,沒過多久,陸凱開口道,「你覺得曉彥是個什麼樣的人?」
楊沫一愣,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想了想,她道,「我和他並不熟,所以,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
「是嗎,我還以為你會說他是一個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人,又或者說他是心狠手辣,暴戾無情。」陸凱緩緩道,輕輕地晃動著手中的清茶,「可是你知道嗎?在我看來,他卻是個傻子。」
「傻子?」楊沫詫異。
「如果不是傻子的話,有誰會把一個小孩的一句話,記上十四年的?甚至那句話,極可能是一句話玩笑話。」陸凱衝著楊沫,露出著嘲諷的一笑。
楊沫的心砰砰地跳著,十四年……直覺在告訴她,陸凱特意找她出來,彷彿就是要說那件事的,那件……她把周曉彥丟下的事兒!
「什麼……話?」她問道,不自覺地吞嚥了一下喉間突然分泌增多的唾液。
「你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找你的。」 陸凱張開口,一字一句無比輕易地道,「就是這句話,而說這句話的人,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楊沫的心跳動得更厲害了,對方的眼神,對方臉上的表情,都在明明白白告訴著她,她就是說那句話的那個女孩。
可是,她卻沒有任何的印象,自己說過這句話。
會是那個夢嗎?夢中的情景,會是她失去的某部分記憶嗎?在那種奇怪的場合中,夢中的小男孩就是周曉彥,然後,他們是以那種方式認識著……
她的耳邊,只聽到陸凱繼續道,「這句話,是謊話,還是戲言,誰也不知道,也可能說的人,當時說了,可是轉頭又忘了。可是曉彥卻當真了,真的等了,一直等到幾乎快死掉的地步。如果不是救援的人及時趕到,也許他這條命,真的就在十四年前玩完了!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傻子?」
死掉?救援?!
當這幾個詞彙躍進楊沫的耳朵裡時,她臉上有著驚訝,有著疑惑,「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快死掉?又為什麼有救援?!」
陸凱直視著楊沫,突然莞爾一笑,「看來你還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頓了一頓,他繼續道,「唔,那時候,你們被人口販子抓著,你和曉彥,逃了出來,具體的過程,我並不清楚,我也只是根據事後曉彥以及大人們的話中斷斷續續的拼湊出來而已。我唯一清楚的,就是那時候曉彥發著高燒,而你丟下他,一個人跑了。」
楊沫滿眼的震驚,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丟下嗎?!
「那時候,他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山洞裡等你,深怕你回來後,會找不到他,甚至在獲救後,他還堅持要回到那個山洞裡,堅持要等你回來,足足在山洞裡等了半年之久!」
楊沫呆住了,聽著陸凱的話,就像是在聽著一個故事而已,於她而言,完全沒有真實的感受。可是半年……一個小孩,在山洞裡等半年之久嗎?
只為了一句話,只為了等一個人。
鼻子,有些發酸,而心口處,像是被什麼壓著似的,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這樣的人,是不是傻到極點呢?」陸凱幽幽地道,而楊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陸凱歎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這個表情呆怔的女生,警告地道,「如果你不喜歡曉彥,那麼就不要給他任何的希望。給人希望,又破滅希望的事兒,你已經做過一次了,我希望你別再做第二次!否則的話,就算君夙天護著你,我也可以讓你變得很慘。」
陸凱的眼中,是一片狠色,楊沫知道,這個男人,是說真的。如果有一天,當他發現她再次傷害他朋友的話,那麼他絕對會讓她付出不可想像的代價的。
再一次……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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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筆桿,楊沫趴在君夙天的書桌上,對著作業本,卻半天沒寫一個字,腦子裡想的儘是陸凱白天對她說的話。
人口販子麼?所以夢中那輛車,那麼多的小孩,還有她和小男孩身上滿身的髒污,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只是如果真的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兒,為什麼媽媽從來不曾對她提起過呢?陸凱所說的那些過去,真的是她曾經做過的嗎?丟下了發著高燒的他,而一個人逃了?!
而她又為什麼會忘記呢?因為太害怕了?不想回憶這段過去,所以才忘記的嗎?
腦子裡,盤旋著太多的疑問。
「在想什麼,一個字都沒動?」清冷的聲音,驟然在她的耳邊響起,楊沫一驚,猛地轉頭,唇差點就貼上了君夙天的臉頰。
低呼一聲,她忍不住地拍了拍胸口,只覺得心臟跳動得飛快。
他摸了摸她的臉龐,看著她明顯一副受驚過後的表情,「嚇到了?」
「有點。」她道。他的手指,帶著一種微涼,但是莫名的,當他的手指貼上了她的肌膚時,這份微涼,卻帶給她一種安心。
君夙天拉了張椅子,坐在了楊沫的身邊,另一隻手掌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這樣的動作,他顯然沒怎麼做過,因此做起來有些笨拙和生疏,可是她的心跳,在一點點地平穩下來。
「好了,沒什麼了。」她衝著他笑了笑。
「你好像今天老是發呆,怎麼回事?」君夙天問道。
「只是在想,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忘記記憶呢?」楊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