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的路上墨玉始終一言不發,呆呆的看著一個方向似乎在想著什麼,鳳傲然從未見過墨玉這樣的神情,彷彿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眼眸之中有著說不出的悲哀。
鳳傲然只能握著墨玉的手,靜靜的陪著他,皇宮之中特別是後宮之中的爭鬥向來都是殺人不見血的。
回到王府天色已經微微有些暗了,天邊的雲彩被渲染的七彩紛呈,只是此時此刻這樣美麗的景色卻彷彿蓋著一層灰色的幕布,看到悲傷的人眼中,這樣的景色也是被悲傷渲染的有些破碎。
墨玉走回房間,依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唯一不同的便是雙眸中的悲哀漸漸的被仇恨所取代。
「墨玉。」鳳傲然叫了墨玉一聲,墨玉努力的擠出一絲淡笑,伸手抱著鳳傲然,將頭埋在她的懷中,卻是一言不發,鳳傲然輕輕的拍著他,似乎也被他的悲傷所感染了,她的眼中露出一些複雜的神色,兩人之間似乎橫亙著什麼,說不清道不明,鳳傲然覺得自己似乎走不進墨玉的內心。
沉默了許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徹底的黑了下去,幾點寂寥的星子掛在空中,一輪彎月若隱若現,夏天的天氣如同一個陰晴不定的少女,忽地便是刮起了夜風來,鳳傲然的發被吹得有些凌亂,她懷中的墨玉終於是緩緩的放開了他,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有眼中那一絲倔強依舊顯示著他內心的波動。
「傲然。」墨玉叫了一聲,鳳傲然看著他,嘴角露出一絲淡笑,盡量的傳遞給她一些溫暖,墨玉伸手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將她的碎發小心翼翼的整理著,他的口中輕聲的說著「你想知道關於我的故事嗎?」
鳳傲然聽聞墨玉的話,內心有些澎湃,剛才的那種隔膜感迅速便是消散了,她伸手摟住墨玉的脖子,堅定的點了點頭「我願意分擔你的悲傷,分給我一半你的心情會好一些的,你就將我當成一個大垃圾桶好了,什麼都可以和我說。」
墨玉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鳳傲然的小鼻子有些好笑的說道:」真不像個女孩子,哪有將自己比喻成垃圾桶的。」
「切,你倒是快點說啊,不然我就不想聽了。」
墨玉止住了笑意,抬頭看著窗外半明半寐的月光,思緒彷彿回到了幼年的灰暗歲月。
二十年前,墨國皇宮。
藉著窗外的白光,墨玉隱約可見對面蓋著薄雪的屋簷,又是年關,一年之中最最熱鬧的光景,宮女太監一大早便是已經起來了,雖然都是手忙腳亂的可臉上都是帶著笑容的。
墨玉蜷縮在火爐旁,微微感受著那火光帶來的溫暖,他的母親一大早便起來幹活了,寒冷的冬天她依舊每天需要洗很多的衣服,墨玉經常看到母親的手凍得通紅開裂,可母親總是淡笑著將話題帶過去。
四處的歡喜都是屬於別人的,墨玉的小身體有些瑟瑟發抖,桌上的茶已經涼透,喝上一口五臟六腑都似乎要冰凍一般。
屋子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的宮女,每一年他們這裡都是被忽略的,很多時候他總在想自己是不是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因為除了母親根本沒有人歡迎他。
默默地呆在房間裡,一整天他只吃了兩個包子罷了,還是冷冰冰似乎剛剛從雪地裡挖出來的一般,大概宮女太監都比他吃的要好。
天色暗了下來,是母親回來的時間了,可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母親,墨玉的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往外跑去,母親平時在浣衣局當差,從他們所在的小院到浣衣局的路不算長,今天他卻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走到哪裡,地上的積雪已經挺厚了,五歲的孩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的並不容易,等他走到浣衣局的時候手腳都已經凍得冰涼了。
浣衣局的大門緊緊的關著,黑夜中如同一隻蟄伏的巨獸一般帶給墨玉沒由來的恐慌,凍得通紅的手使勁的敲著門,聲音卻並不大,敲得手都破了才有宮女打著呵欠緩緩的拋來開門。
宮女穿著厚厚的棉衣,手中還抱著一個暖爐,當她看到凍得像個紫蘿蔔一樣的墨玉時先是一愣,隨即頗為不屑的道:「小皇子,大晚上的不睡覺跑這來幹什麼?」宮女的語氣全無半點客氣,誰不知道九皇子墨玉不過是個丫鬟的兒子罷了,她是二等丫鬟比起他的娘親品級還要高上一些。
「我母親呢?」墨玉漲紅著臉,眼睛不斷地往裡看著,那個宮女瞥了她一眼,冷笑一聲「我怎麼知道她跑哪去了,又不歸我管,大半夜別擾人清夢了,說不定又到哪去勾引男人了呢。」
說完浣衣局的大門便被關了起來,墨玉有些發懵的站在原處,他恍然覺得母親似乎再也不會回來了,而事實也是的確如此。
有些羞惱的往回走去,墨玉的目光卻被雪中的一點亮光所吸引,他邁步走去,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雪撥開,那是一隻耳環,看起來非常的漂亮,鮮紅的瑪瑙定然是個金貴之人才能使用的,墨玉不由的想到了些什麼,這浣衣局根本不會有金貴之人來這,她的母親突然不見,地上又有著瑪瑙耳環,定然是有所聯繫的。
五歲的孩子自然不會想著自己來解決這種問題,他快速的跑著,如今只有找他那個沒有見過的父皇才能找到母親了,深夜的禁宮豈是那般好闖的,跑了不多久墨玉便被巡夜的侍衛攔住了。
墨玉語無倫次的說著,只是一個勁地要見皇上,可哪有人敢在晚上的時候打擾皇上,更何況他們這些侍衛又怎麼會知曉皇上宿在哪個宮中。
折騰了一夜墨玉也是沒能見到自己的父親,迷迷糊糊的便是靠在雪地中睡了一夜,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只是口中還在念叨著「我要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