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昏迷，仍然持續用營養液的輸入來維持顧佳妮的生命。
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臉色更差了。
幾天前覺得，不會再差了，再差也不過如此了，不會再有比這臉色還差的存在。
但是現在，姜陌寒立在床頭，看著顧佳妮時想了想，原來竟然還有更差的。
她離死亡又更近了一步。
「為什麼我還活著……」
每一次失去意識的時候都在想，如果死了就好了。可是睜開眼發現自己還處在這殘忍的世界裡時，就又會想：我為什麼還活著？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醫生說聲帶因各種原因受損，想要完全恢復，可能要非常長久的時間。
「顧佳妮，你必須活著，」儘管他的口吻沒有以前那麼堅決，卻還是堅持這麼說道，「你不是說要逃離我身邊嗎？你活著，才能逃出去，否則你死了，就永遠也沒辦法離開我！」
顧佳妮微微搖搖頭，「不重要了……死了就死了，死在哪裡，又有什麼區別？一個人死了，就無法感覺到外界的一切，我被葬在哪裡，又或者是被拋屍在哪個荒野，被什麼兇猛的野獸吃得殘骸都不剩，這些的一切我都不會知道。不會痛，不會苦，沒有靈魂最好，就直接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無人牽掛。」
「你父母會牽掛你，寧綰醒來之後也會牽掛你。」
「是嗎？」她的雙眼裡逐漸凝聚起了淚水，模糊的視線看著他，「你還沒有對他們下手嗎？他們還活著？你不是說，我死了，他們會給我陪葬嗎？很好啊，這樣，除了還有寧少爺記掛著綰綰之外，不會再有誰記掛著我們了，挺好的……好累啊……真的累了……說話都累……我可以閉嘴嗎？」
「你是餓的！你已經十來天只靠營養液活著了，怎麼可能會有力氣說話。」
姜陌寒把她扶起來，讓她靠在枕頭上，顧佳妮就像一個扯著線的木偶，被他隨意地擺弄著，不反抗，不問話。
「你又瘦了。」
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顧佳妮根本就沒回答他。
她看起來真的沒什麼力氣，整個人都是軟的，上次毒癮發作就險些要了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的她的命，精疲力盡，過後睡了這麼多天，生命氣息很微弱。
姜陌寒是此時才忽然明白，把一個人逼近絕境了，就真的連反抗都是多餘的了。
就好比現在的顧佳妮，無論和她說什麼，用什麼來威脅她，已經歷過百般折磨和痛苦的她，或許真的已經全然不在意了。
姜陌寒轉身從桌上端了一碗粥來，淡淡地說道：「你爸爸入獄了。」
這是上次他想要告訴她刺激她的一個消息。
如她所說，他讓她爸爸入獄了。
以往她會求會哭會嚎，他也希望能看到一點像人一點的反應，但這次她卻只是用比他更淡的口吻說道：「哦……」
過了幾秒，她才問，「我以為你會先拔了綰綰的呼吸器，又或者是打掉她的孩子，看來你還是手下留情了。」
「張口。」
「你餵我？」顧佳妮看著他，神情驚愕。
她在感激？
哦不，並不是。
她接著說道：「對不起，更沒胃口了。」
姜陌寒的手僵了僵。
「生氣了，想打我嗎？想吐，讓開吧，吐完了你再打。」她說得那麼鎮定。
「你吐不出來的，你的胃裡已沒有任何東西，能有什麼吐出來？厭食症很難治，醫生說了，你得配合，一點一點增加食量，減少對食物的作嘔感。」
「可是寒少，我看到你最想吐怎麼辦？」顧佳妮抬起眼，絲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在某種程度上，她甚至是在激怒他，讓他甩手一巴掌就讓她魂歸西天。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行了，以他的力度，或許就能結束她的生命了吧。
可是姜陌寒好像中邪了，他不打她了，無論今天她試圖怎樣激怒他，他都無動於衷。
「張口，吃粥。」
顧佳妮沒有立刻張開嘴，而是以一種很怪異的目光打量著他，微微歪著腦袋看著他。
「寒少，你中邪了嗎？你為什麼不打我？」
「你想死，可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吃好，吃飽，把病治好，我慢慢折磨你。」
顧佳妮一聽，反而笑起來，「這才是我認識的寒少，沒中邪。」
話是這麼說，顧佳妮卻還是吃不下東西，因為她的精神上的狀態未有任何改變，甚至是因為那次毒癮發作而變得更差。
第一口她看一眼就想吐，對白粥產生很濃郁的抗拒感。
姜陌寒說，吃下去，於是第二口她閉著眼去吃，只是都還沒吞下去，已經直接吐了出來。
顧佳妮俯身一直在乾嘔，胃裡沒東西，對著垃圾桶一直很難受地吐著。
姜陌寒坐在一旁看著，竟然一點忙都幫不上。
他查看了一整晚的資料，卻發現這個時候仍然是幫不上忙的。
醫生都說，這個病不是一時之間可以治好的，實在是很難快速治癒的病症，而他們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等顧佳妮的精神狀態轉好。
他忽然間覺得，面對這樣的顧佳妮，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地虐待她，讓自己享受其中的樂趣，此時的她脆弱得如一根蘆葦，一吹就斷。
這樣的嘔吐狀態，讓她的臉色變得更差了，最後連直起腰的力氣都沒有。
姜陌寒並沒有因此離開，而是擦去她嘴邊的污漬，說道，「繼續，直到你恢復食慾為止。」
顧佳妮靠在枕頭上，輕輕地搖搖頭，「算了吧寒少……我已經沒救了，連營養液都不要再輸了，下一次毒癮發作過後，一睡就再也不要起來……寒少，其實世界上相似的人很多，你那麼厲害，想找到一個五官和Selina相似的人，難嗎？我們兩個橫跨幾大洲，我絕對有理由相信，我和Selina絕對不是十分相似，亞洲和歐洲的臉型更是不一樣的。所以滿足你玩具要求的人，不是大有人在麼？你還是去找一個新的玩具吧，我已經舊了，壞了，也修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