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黑夜裡他的嘴角都肆無忌憚地勾了起來。
反正也沒人看到。
寧如言一手提著東西,只有一隻手托著她,為了減輕他的負重,寧綰讓自己緊緊地貼在他身上,然後雙手勾著他的脖子,也算是起到一些作用。
寧綰撲在他肩膀上,因為路不穩,姿勢更不穩,自己一直忽上忽下地顛簸著,臉頰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
寧如言說她輕飄飄的沒重量,但一個人怎麼可能沒重量,更何況他現在拿著很多東西,還是單手托她背著,走了大概有十分鐘了,真的不累嗎?
關於哥哥的體能問題,她也沒有系統地研究過。
只知道在特種大隊的話,會有各種訓練,其中包括體能的,她也不知道哥哥的體能極限是多少。
鑒於是因為自己思考不當穿了單鞋來而引發的一系列問題,寧綰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所以問道,「哥哥……累嗎?要不還是我自己走一會兒吧,我腳不疼了……」
說到最後的時候還是有些輕的,彷彿做錯了事的小孩似的。
「不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乾脆就只說了這兩個字,也不跟她討論要不要放她下來的問題了。
「走了有十分鐘了——」
「你以為你很重嗎?沒感覺,不用瞎擔心。」
她想,大概是她的話太像質疑他的體能了,所以生氣了語氣這麼冰冷和不耐煩?
某少校說,「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乖乖閉上嘴,要麼直接丟你下坡。」
寧綰果斷選擇閉嘴,抿著唇,用鼻音發了幾聲「嗯嗯」。
她不想被丟下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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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大約五分鐘,終於走出了林子,來到一條小溪邊上,林木不再那麼密集了,這塊的土地也比較平坦,適合睡覺。
寧如言這才把東西都丟在了地上,直接將寧綰背到了小溪旁,讓她坐在一塊比較大的石頭上,脫了她的單鞋,用溪水將她腳上的泥濘和雜物衝去。
「絲——」寧綰倒抽一口氣。
現在是秋天,山裡比市區裡更冷,溪水非常的冰,她都被晚風吹得打冷顫了,這麼一澆一來是太冰,二來腳上已經被劃了好幾道,都見血了,還因為路面不平整扭了好幾次,一雙原本白嫩嫩的小腳變得又紅又腫。
她本能地想把腳縮回去,誰知被他握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別動,」他仔細地清理著她的傷口,「必須先洗乾淨了,再上紅藥水。」
「紅藥水不是有重金屬貢在內嗎?我聽說不能用,會造成汞中毒。」以前不知道在哪兒看到的。
「誰說的?」他抬頭看著她彷彿在看一個不認真學習的壞孩子似的,糾正道,「有什麼是不能用的。大量傷口有可能,你這點傷口不會有事。更何況,生命垂危的時候,沒什麼不能用,也沒什麼不能吃,那個時候只有一個念頭,能活下來就好,就算是活得久一點也好。」
說完又低頭處理她的傷口。
因為被分散了注意力,上紅藥水的時候也沒見她有什麼反應。
「什麼都能吃?那比如在這個地方呢,如果我們什麼吃的都沒有,怎麼辦?」她真的就像好好學生一樣,問問題。
山裡的空氣很清新,這裡離水源又近,晚風吹在臉上其實挺舒服的,會冷,卻也不會冷到無法忍受。
除去其他一切不說,她很喜歡這裡。
她這十七年,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他們都很忙,媽媽又不喜歡外出,更何況就她們兩個出去,他們也不放心。
在這裡能讓心靜下來,身心都得到放鬆。
她甚至想,等什麼都安定下來,她得到自由的時候,她一定要找一個這樣的住所,每天呼吸著最清新的空氣,享受最美的事物,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
只是不知道……
她有沒有這個機會。
「這個地方?」寧如言環視了一下四周,輕輕地搖搖頭,「這個地方太好,怎麼能當作絕境。有水,有食物,有救援。對於一個生命垂危的地方,這裡或許就是天堂。綰綰,你沒經歷過,你不懂,也不會理解。」
「哥哥經歷過?」
部隊裡的事本來就不允許透露太多,何況每次回來呆的時間也不久,她對那裡的事又不太感興趣,所以他在部隊裡的事她並不清楚。
這些事他從來沒講過。
寧綰這時想起,大概是因為環境的關係,所以有些好奇了。
「當然,」一個回答就好像經歷過生死是必然之路一樣,「跟這裡沒法比,給人的絕望多太多。」
寧綰彷彿聽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似的,驚訝地問:「所以哥哥曾經經歷過一次生死嗎?」
「一次?綰綰,你一直活在童話故事裡。」
寧綰抿唇,卻不否認。
因為她自己也覺得,十七歲的自己,活在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為她編織的美好童話故事裡。
她的世界沒有任何髒東西,沒有壞人,沒有不開心,早她看來,任何事都那麼美好讓人充滿了憧憬。
可是自從生日那天之後,她就發現自己大錯特錯。
「幾次?」
看,她甚至不知道哥哥竟然差點好幾次死掉,誰都沒有和她說過這個事。
她以為在部隊裡不會有危險,也從來沒覺得哥哥會一去不復返。
「不記得了。」
也就是說,多到他都不想去記了。
寧如言說,「怕你擔心,他們不會跟你說這些事,我也被要求不能和你提。」
「……」不用說,「他們」指的就是爸爸媽媽。
她想起以前總是纏著爸爸媽媽問哥哥什麼時候回來,他們的回答永遠是不知道。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夠回來。
生死的定數,誰也不知道。
「如果把我丟在這裡,這個哥哥說對很多垂死的人都能算天堂的地方,不出一天我就會死吧。」
大概嚇死的可能性會最大。
到了夜晚她幾乎不能走了,有點小動靜都會心驚,更別說呆一晚上。
膽戰心驚而死,大致是這樣。
「一天?在這樣的環境下?不可能。」
「難道只有半天?」
「無法預計,這要看你求生慾望有多大。如果你想死,這裡任何一個地方都能成為你的墓地;但你若不想死,能撐多久,只有試了才知道。」
「可是沒有東西吃我會餓死。」
寧如言轉頭,往小溪裡瞧了幾眼,說道,「看到沒有,有幾條小魚。」
她也看到了,可又有了另一個問題,「我不會生火……而且我也抓不到……」
它們游得那麼快,她怎麼抓得到?
「火?考慮沒有火的情況吧!你不抓,永遠不知道你抓不抓得到!到時候恐怕你也不會想那麼多,抓得到要抓,抓不到還是要抓,生吃。」
「生吃?唔……」寧綰使勁地搖頭,「不敢。」
她不喜歡吃生的東西,生魚片對她來說太恐怖了,所以從來沒去過壽司店。
看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寧如言一看就笑了,是嘲諷一般的笑。
「到時候你看到它們就會覺得看見親人,感激上帝還來不及。」
說完,寧如言捋起自己的一隻袖子,指著上面一道傷口說,「還記得怎麼來的嗎?」
她點點頭:「你說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仁慈心一閃,就被敵人有了可趁之機。你想饒他一命,他卻非要置你於死地,他沒有忘記過自己的使命,也沒有忘記自己能活下來的條件就是殺死你。所以他差點用匕首把拿著槍的你殺了,你躲得快,只被傷了手臂。」
所以……這不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