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給我吧。」
拗不過他，便把補湯遞了過去。
蘭姨並沒有馬上就出去，而寧如言也不會趕她出去。
蘭姨也是心疼寧綰，走過去用手探了探，「燒是退了。退了就好，退了再吃點東西，再好好睡一覺就什麼事都沒了。——少爺，綰小姐這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身上這麼多傷？」
「小孩子，學校裡有點口角之爭。沒事，我會解決的，蘭姨別操心了。」
「哦……那還好，」蘭姨稍稍放心了一些，「最近這審計局的副局長案子鬧得可嚴重了，我聽說有兩個女孩子和綰綰差不多大，差點就死在那副局長的手上。少爺，你可要多叮囑小姐這段時間別往外跑，外頭太亂了，新市長上任，交接階段總是事兒多。萬一綰綰有個什麼，夫人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
「知道了。」
最近發生的事，寧如言並沒有告訴蘭姨，她都是被蒙在鼓裡的，絲毫不知道寧綰就是自己口中的「兩個女孩子」其中之一。
蘭姨雖然對寧綰身上的各處傷痕有些起疑，但最終也沒往副局長那兒想去，一時半會兒也猜不到什麼，想著就算真的有什麼，她急也是沒有的，少爺大概都是會去解決掉，她就真的別操心好了。
「哎，綰綰也是可憐，這麼小就沒了老爺夫人的照顧，」蘭姨眼中儘是心疼，閃著些淚光，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額頭，「現在的人多勢力啊，老爺下了位，就把綰綰欺負成這樣，學校都不管管那些二世祖嗎？這麼欺負一個比他們小那麼多的小丫頭，有意思嗎？」
「蘭姨，這件事我會反饋的，他們會收斂的。」
「哎……而且綰綰也真是的……她就是心善，和夫人一樣，現在的人心機都那麼重，我真是不敢想像，以後若是我和少爺您都不在身邊，她那麼單純可怎麼辦是好……」
「怎麼會，她不會是一個人的。」
「誰知道呢，世事無常，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少爺，有時間還是開解開解綰綰，讓她這性子改改吧，老受人欺負不好。」
寧如言搖了搖頭：「不好。改了就不是綰綰了。」
「雖然是這麼說……」
寧如言微微低頭，輕輕搖了搖剛入睡不久的寧綰：「綰綰，醒醒。」
寧綰睡得也不深，沒一會兒就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蘭姨給你熬了湯，你一夜都沒吃東西，肚子受不住，起來喝點再躺下睡。」
寧綰一開始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比起剛才卻是正常了許多，好像又忘了之前醒過來之後的事，看到寧如言就跟剛看到似的，瞳孔都有些擴大，身體還抖了一下。
寧如言微微有些不適，卻沒表現得太明顯。
蘭姨離得近，當然也看到了，但卻會錯了意，忙笑著握住她的手說：「綰綰，別怕，已經在咱們自己家了，那些小孩子，少爺會教訓的，別怕了啊。」
當著蘭姨的面，兩個人都有些沉默，有些話也不好說開。
寧綰是不想讓蘭姨知道他們兩個的不正當關係的，否則，她會怕連蘭姨都看不起她了。
她喊得有些生澀：「哥哥……蘭姨……」
聲音不如原先清脆了，大概是剛燒過的關係，有些低沉，還有些許的啞，又很輕，聽起來就病怏怏的。
「真是讓蘭姨心疼……綰綰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呢？聲音都啞成這樣了……起來，先喝點湯暖暖胃，補充點營養，然後好好睡一覺，中午蘭姨去給你準備你最愛吃的，吃得飽飽的，什麼病都好了。」
寧綰在蘭姨的扶持下，坐了起來，靠在牆上。
她搖搖頭，「唔……會胖的，胖了不好看。」
「誰說的。」
蘭姨還沒反駁，寧如言就搶著反駁了一句，神色還很嚴肅。
蘭姨看了他們倆一眼，便笑了出來，「可不是嗎，瘦得跟竹竿似的怎麼多醜啊。」
聽著蘭姨這麼說，寧綰想起了什麼似的，有些委屈：「那蘭姨的意思就是說，綰綰小時候很醜了……」
小的時候她真的是偏瘦不太健康的，胃口不太好，不愛吃飯，一直瘦巴巴的，營養很不良，曾經有一次一家人一起出去，她還被認為是收養回家伺候寧如言的小傭人。
那一次……
寧綰想著，就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次她真的很窘迫，都快躲到他們身後裝作自己不存在了，爸爸媽媽臉上的笑容也很尷尬，還是哥哥把她拉出來，鄭重其事地解釋說這是我妹妹綰綰。
然後那人才很尷尬地給她道了歉。
說起來……
好像那些來巴結爸爸的人，說她可愛都是很勉強的。
寧綰抿著嘴唇。
蘭姨一時口快就那麼說了，一說出口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了。
本來是想勸她多吃點，別怕胖，誰知道被扯回了那句話。
「蘭姨的意思是胖一些好看，」寧如言接著說，「小時候也好看，但跟胖嘟嘟的時候比就丑了些，你想更漂亮就多吃點。」
「對對對，綰綰，蘭姨就是這個意思，還是少爺會說話，」蘭姨忙附和著，「蘭姨這不是沒受過教育，沒文化不會說話嗎，綰綰別放心裡去。」
蘭姨以為那話傷到了寧綰，誰知她反而還笑了一下，「蘭姨，跟你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嗎？」
「啊？啊開玩笑啊……開玩笑好，好。」
會開玩笑了，總算是好些了。
「其實……蘭姨說的也是事實啦，」寧綰看起來並不會太在意的樣子，「說的是事實，沒道理連事實都不讓人說的。」
姜陌南也說過，他嫌棄她醜。
她一直覺得自己只是不漂亮而已，但姜陌南是第一個和她說「真相」的人，寧綰覺得有些打擊之外，也不否認。
人家說事實，你還能生氣不成？那也太沒肚量了。她是這樣想的。
「別說傻話，」寧如言皺眉說，「什麼事實。來，先把湯喝了，身上一點肉都沒有，再不多吃點長長，爸爸回來看到了，你是要讓他擔心麼？」
「就是，一點肉都沒有，讓人看了都擔心啊，風一來就給吹跑了。」
「爸爸……會回來嗎……」寧綰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試探性地問道。
他很肯定地說：「會的，一定會回來。」
蘭姨大概是聽不出這話裡的意思的，但卻也跟著附和了一句：「是啊，老天爺是有眼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老爺。綰綰，你好好讀書，等長大了，再給老爺找證據翻案，老爺就能回來了。」
寧如言舀了一勺吹了吹便遞過去，寧綰乖乖地喝了，看著蘭姨不知道該說什麼反駁。
她很想告訴蘭姨，老天爺有眼那都是騙人的，否則，媽媽那麼善良，為什麼要那麼早就把媽媽帶走？
爸爸媽媽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讓哥哥回來報仇，把寧家害成這樣？
沒眼的，那都是騙小孩子的。
她還想說，蘭姨啊，甚至連你口中的那個「有人」，也是我面前的哥哥啊……
寧如言大義滅親這件事，除了那些在高位的人，大多數人都不清楚。都以為是寧建國的政敵找到了縫隙，一舉把他給扳倒了。
寧綰也是因為他親口告訴她才知道的，他若想瞞，她一定不會知道寧家的事是他做的；以及他若願意，她還會是無憂無慮的寧家小公主，她和他也不會有任何嫌隙。
他明明可以做到，卻毫無遮掩地告訴她真相，無非是想讓她的日子也不好過，讓她也踏向地獄。
可想而知，他對寧家的恨意，有多濃厚。
「蘭姨，不如你去準備一下綰綰喜歡吃的菜式食材吧，不夠的就去買，做一頓豐盛的，綰綰這陣子胃口都不太好，讓她開開胃，再這麼瘦下去真的不好。」
寧如言明明是想支開蘭姨，便找了這樣一個借口。
蘭姨沒發現什麼不對，恍然想起什麼似的，「也是，有些要熬好幾個鐘頭，該早些準備！那我就先去市場看看有什麼新鮮的好東西不。綰綰，準備好你的肚子，蘭姨好久沒給你做這麼多好吃的了！你乖乖地把湯喝完，好好聽少爺的話知道沒有？不要再跟少爺置氣了。」
寧綰的眼睛微微睜大，彷彿在奇怪，為什麼蘭姨會知道她在跟他生氣。
蘭姨笑說，「我看著你們倆長大的，你們有點什麼矛盾，蘭姨還會不知道嗎？以前綰綰可不是這樣的呢，少爺哪次回來你不是恨不得分分秒秒要粘著他？這會兒突然不粘了，還一個勁地躲，傻子也該知道你在鬧脾氣了。」
寧綰的嘴微微怒起，有些不滿。
蘭姨的意思很明顯，是她在無理取鬧吧？
在蘭姨認為，如果他們有問題，那就是她的問題。
或許……在所有人眼裡都是這樣的。
她和寧如言，錯的人就一定會是她，這彷彿已經成為一種不成文規定了。
小嘴不開心地抿起，終究還是沒去辯解。
「看看，還不開心了。綰綰，少爺守了你一晚上了，到現在也沒睡下，就沖這份新意，不管少爺做了什麼，你也別再生氣啦！」
「我沒生氣，我就是不舒服而已。」寧綰只好這樣說了一句。
「沒生氣固然是好。然後你多勸勸少爺吧，我聽可柔小姐說，昨晚少爺出了——」
「蘭姨，」寧如言打斷了本要說話的蘭姨，「不早了，去準備食材吧，綰綰我來照顧就好。」
蘭姨明白他的意思，想著他不讓她說也是怕寧綰擔心，也就把話吞了回去，笑著點了點頭就出去了，並把門關上，像是要給他們兄妹倆說說心裡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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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姨一走，房間裡就沒人了，氣氛一下子有些沉下來，寧綰也不願意做戲了，撇了撇頭，連寧如言遞過來的補湯也不喝了。
「哥，蘭姨都走了，這湯也不用餵了吧。」
她低著頭，視線看向別處，雙手在擺弄著。
「轉過來，把它喝完。」他不理會她的鬧氣。
「不喝。」口吻很冷淡。
看來剛才她哭得不能自己的時段只不過是剛醒過來有些迷糊，沒分清楚現實和虛幻罷了，這一次醒來，顯然是想起了所有事，知道自己又回到現實了。
寧如言也不生氣，又重複了一次：「綰綰，你乖一點，把湯喝了，對身體好。」
寧綰轉過去，看著他：「哥，我身體好不好，你還會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