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麗妃寵慣後宮,無人能及。
「皇上,皇上,麗妃要生了。」
「快,快請御醫——」
夜溯國的麗妃要生了,在此之前,有道士預言說,必是孿生兄弟,皆為貴人。
皇后生了一天一夜,夜溯國舉國上下皆在歡喜和焦急中度過了一天一夜,御醫宮女汗流滿面,生怕一時疏忽會釀成殺頭的大罪。
「嗷嗷——」
終於在另一天清晨,朝霞異常明媚的時候,夜溯國麗妃生出了第一個……東西。
那瞬間傳出的不是嬰兒的哭聲,而是一聲獸語,是屬於床榻之上皇后剛生出來的怪物。
宮女驚詫地看著生出的殿下,火紅的一團皮毛,不,更準確來說,應該只有幾根毛,只餘很噁心的肉皮。
看見小殿下一搖一擺的狐狸尾巴,宮女和御醫當場暈了過去。
「哇哇——」
下一刻,終於有了孩子的哭聲,卻是剛剛出生的皇子。
皇上聞聲闖了進來,誰叫沒有人出去報喜呢,聽到孩子的聲音,他驚喜過旺,管他規矩不規矩呢。
映入眼簾的卻是他四十多年的生命歷程中從未經歷過的事情,麗妃確實生了雙胞胎,可惜,一個為狐,一個為人。
兩個孩子都處於血泊之中,一身嫣紅。
麗妃終於睜開了眼睛,微微笑道,「皇上,我們的皇兒呢?」
震驚中的皇上終是醒了過來,衝上前去抱起火狐,正要摔下,只問的小孩的一聲哭泣,「哇哇……」
麗妃撐起身子,很是費力地抱了抱床上的孩子,虛弱地說道,「皇上,虎毒不食子啊,你怎麼忍心?瞧瞧,連皇兒都捨不得他皇兄呢。」
「唉……」皇上不捨地看了一眼麗妃和她懷裡的孩子,將火狐重重地扔在床榻之上,「實在是大不幸啊,朕沒辦法救你們母子了……」
皇上帶著深深的歎息,無奈和不捨,離開了麗妃的寢宮,之後便再也沒有進去過。
夜溯國的皇帝多少應該是愛著麗妃的吧,要不然最後也不會害怕麗妃受到懲罰,將在場的宮女和御醫暗地殺害,可是……
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只會越燒越旺,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大臣聯名上奏:殺妖妃,斬妖孽,安民心。
「你們是不是還要殺了朕啊?」
皇上在金鑾殿上怒不可遏,對著殿下的大臣怒吼道。
「皇上明察,微臣不敢。」
「皇上明察,微臣不敢。」
一句一句的「皇上明察,微臣不敢。」多麼完美的借口,無懈可擊,仿若他們真的是天下間絕好的臣子,為皇上分憂,為百姓除妖。
「你們都敢逼朕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皇上一怒之下退朝,此後再也沒有上過朝堂,麗妃曾不止一次地站在御書房的遠處觀望,懷抱著幼小的夜尋蕭,身後跟著已經能夠步行的小火狐。
即便皇上和大臣就這樣冷戰了三年,可是至少還有丞相從中斡旋,也就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三年後,邊關戰事吃緊,將士無心應戰,連連戰敗。
妖妃妖孽之事再次提及,夜溯國皇帝無奈,只得一聲令下:「斬立決!」
三個字,包含了他對皇權的絕望,對愛情的絕望。
他好似看見麗妃死在自己面前,血流滿面;他好像聽到火狐的嗷叫聲,慘不忍睹;他好似聽到了三歲小孩的痛哭聲,痛徹心扉。
再高貴的人,卻仍是無法保護自己的愛人,這是他最後得出的結論。
最後,麗妃被賜死,一杯鴆酒,如愛情一般,轉瞬即逝;如夢曇花一般,那樣的短暫。
麗妃說到底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想要以自己的死換得兩個皇兒的安全,所以她選擇犧牲愛情。
她終於闖進了御書房,跪倒在夜溯國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前,清清淡淡地念著,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皇上,別說是三年,即便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乃至永遠,臣妾永遠會愛著皇上的,只是……請皇上盡力護得蕭兒和辰兒周全,臣妾至死不悔。」
那一晚,她和皇上度過了三年間的第一夜,也是最後一夜,之後便香消玉殞。
高牆中的女子,像是籠中鳥,愛了,恨了,都是無可奈何,只有在時間的無涯荒野裡老了,死了……
麗妃算是聰明的,至少在最後一刻,在愛情與親情之間選擇了親情。
她想到和皇上設計李代桃僵,讓從未在世人面前露面的夜尋蕭順利的成為皇后的養子,擁有高貴的身份,絕美的臉龐。
那隻小火狐便是他和眾位皇子公子的玩伴,朋友,抑或只是……寵物。
沒有人知道小火狐從一出生開始就永遠記憶,更沒有人知道他會噴火。
從小他就記恨著夜尋蕭所得到的一切,明明是孿生兄弟,他卻只能被當做妖孽來殺,當做寵物來養,而夜尋蕭卻享有無上的榮寵。
如果說以前麗妃的母愛是他唯一的溫暖,也是他善良的源泉的話,那麼麗妃死的那刻,他的善心就被連根拔起,不留分毫了。
因著他的嫉妒,在夜尋蕭被皇后收養的前一晚,夜莞辰就用火燒傷了夜尋蕭的臉龐,在他的狐爪輕輕割破夜尋蕭臉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其實自己的爪子是有毒的。
還是那種世間難尋解藥的劇毒……
這就是夜尋蕭總說人人害怕他的原因,包括那個所謂的母后……這一切他從未想過去探究為什麼,也沒有人會告訴他真相。
好像知道真相的人基本上都死了,皇上鬱鬱而終,皇后也是很快的香消玉殞了,皇室中人好像都受了某種詛咒,全都會英年早逝。
過去的事情好像已經過去了,沒有人會聯想到那個逝去的麗妃和火狐身上,因為那個本應該待在夜尋蕭身邊的小火狐也不知道在哪一天突然消失不見了。
太子登基為帝,夜尋蕭被封為蕭王爺,擁有地位擁有權勢,唯獨少了一張傾國傾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