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程力和霍婉,文曉和霍正並肩走出軍區總院。
一路上,兩人都很寡言,霍正驅車到了海邊,已經是傍晚,天色漸暗,海邊刮起一陣海風,整個夏日都在乘涼。
夏天的海邊總是有很多人在納涼,海水拍打著海岸,文曉靠在霍正的肩膀上,看著天上的星星泛在海面上,隨著海水的漣漪照亮了整個海洋,亮晶晶的像是城市遠處閃爍的霓虹燈一眼,如夢如幻。
文曉突然有一種現世安穩的感覺,就這樣兩個人相互依靠,白頭偕老。
過了許久,霍正緩緩開口,「我和程越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從小我做什麼壞事兒,都會賴在他身上,因為長得一模一樣大家也分辨不出來,所以他經常會被我爸揍得很慘。後來上學後,程越的學習成績也不太好,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他高中,高中的時候,他跟突然被換了個腦袋似的,學習成績唰唰的往上漲,讓我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壓力,後來高考結束後,要填報志願,我是不想上軍校的,或者說從事和軍事有關的一切職業,我想從商,我爸爸死活不同意,還偷偷的改了我的志願書,就這樣我去了潛院,他算是父承子業,去了大艦,我有時候想著一定是上天提前安排好的。」
「後來,我們同時畢業,他被分到了南海艦隊,而我則考上了研究生,我當時是這麼想著的,我要一直都上學,能考到什麼程度我就上到什麼程度,要是我不能上學了,我就去學校教書,我不想參與一切與軍事相關的活動,
那時候我有輕舞,輕舞和我從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從小就很崇拜我,我仍然都記得她十二歲的生日願望是嫁給我,高中畢業後,我們兩戀愛了,我兩原本打算好了一起上T大,然後一起出國,最後,我失約了,我去了遙遠的青島,而她一個人留在了T大,大一第二學期的時候,她去我們學校找我,說她要出國了,她還要和我分手,
因為她覺得這樣無休止的等待她受夠了,她希望她的男朋友能陪在她身邊,幫她打水,拎水壺,送早餐,兩人一起去約會,她覺得和我在一起像是和電話線談戀愛,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然後她就義無返顧的踏上了去美國的飛機,從此我開始好好學習,玩兒命訓練,後來我漸漸發現,其實軍人這個職業帶給我的不再是以前膚淺的認知,而是一種由心底迸發出來的榮譽感。」
「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個職業的,或許是從一開學的時候入學宣誓我就已經順從了現實。如若不然,我其實是有千萬種選擇可以放棄軍校的生活的。」
「後來我順利考上了國關的研究生,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我接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份任務,護航去亞丁灣,這次同去的還有蘇煙和程越,蘇煙和程越是大學同學,大學畢業後蘇煙考到國關,和我一個中隊,那時候訓練之餘我對她很關照,因為覺得一個柔弱的女子和一群大老爺們摸爬打滾著實不容易。」
說到這裡霍正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看著艦艇在遠洋上航行,剛開始很新奇,再後來就是無聊,除了無聊就是無聊,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白天面對面,晚上數星星,經過索馬裡海峽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一股海盜分支,我和程越因為意見不合,造成了很大的損失,程越更是為了救我和蘇煙被海盜擊中,因為艦上醫療條件差,他成了植物人。」
「其實從小到大,我都很討厭程越,因為他不管做好做不好都能得到父母的認可,而我不管做的多好似乎都是應該的,我很討厭這樣的感覺,總覺得他分去了太多父母對我的關注。可是當他真正的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我恨不能躺在床上的是我自己。」
「人為什麼會這麼矛盾呢?」霍正歎了一口氣,看向遠處的海面。
文曉一直都覺得海邊的夜景沒什麼可看的,就是一片水黑漆漆的看不到邊,可是今晚的海景卻有些惆悵,也有些憂傷!
文曉將自己的身子縮在霍正的懷裡,輕輕地蹭著霍正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堅定地說道,「我永遠陪著你,或許不能幫你分擔什麼,但是我可以做你的傾聽樹!」
霍正將文曉緊緊地擁入懷中,不遠處,海天一色,螢光閃耀。
回去的路上兩人很安靜,很少說話,車子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處停了下來,左拐是陸戰隊,右拐是文曉住的家屬院。
車內的燈光微暗,街上的路燈昏黃,偶爾會有車輛疾馳而過,夾雜著突兀的汽笛聲,文曉看著認真開車的霍正,他剛毅的側臉,讓她心生疼愛,像是母親對自己孩子的那般疼愛,她好想用自己懷抱去溫暖她。
怪不得會有人說,男人一輩子只有一個角色,那就是兒子,女人一輩子只有一個角色,那就是母親。
車子要發動了,文曉輕聲說,「今天去你那裡吧。」
霍正愣了一下,然後習慣性的將車子右拐,朝文曉住的八一路駛去。文曉的臉頓時紅了,自己這算不算倒貼被拒?想到這裡,文曉就臊的無處可藏。
文曉有些受傷,她不明白,為什麼她這麼明顯的暗示霍正聽不懂呢?為什麼?還是他根本從心底就不希望自己過去呢?她只是想過去陪陪他而已,不一定非得在一起,只是希望能離他更近一些而已。
車子在家屬院門口停了下來,文曉開門下車,連招呼都不打,就朝大門裡面走去。
霍正靠在座椅上,看著文曉單薄的身影朝門口走去,白色的T恤,淺藍色的牛仔短褲,紅色的帆布鞋,半年的時間,曾經的齊耳短髮已經被紮成馬尾,隨著文曉的步伐一晃一晃的,晃動著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霍正從座位旁邊拿出煙盒,準備抽支煙,緩減一下心裡的那股悸動。
偏頭看到了文曉落在車上的透明文件袋,他抬頭看到文曉已經進了大門,小區的路燈把她的身影拉的斜長。
他拿過文件袋,下車朝門口跑去,準備進去,被衛兵攔住了,霍正只好大喊一聲,「文曉!!」
這一聲在空曠的夜裡顯得有些嘶啞,文曉的心跟著一顫,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一聲帶著些許的訣別。
文曉回頭,看到霍正站在大門口的電子門前,不知道和衛兵說著什麼。
門口的大燈照的他的臉有些泛白,文曉頓了頓,轉身朝他走去,卻發現門開了,霍正走了進來,文曉很驚訝,加快了步子,小區裡的法國梧桐輕輕搖動,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藉著腳步聲,形成一股別緻的音樂。
文曉在離霍正不遠處停了下來,她好想問他為什麼她不能去家屬樓呢?但是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霍正也在離文曉不遠處停了下來,文曉低頭,瞥到了他手裡拿著的透明文件袋,裡面有她的畢業證和報到證一系列東西,文曉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如若不是這些東西,你是不是就走了呢?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霍正遞過文件袋,聲音不大不小說道,「你的文件袋落在車上了。」他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色中有些嘶啞,略帶著一絲絲滄桑的味道。
心,沒由來的一痛,霍正,你到底是……
文曉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家屬房裡住了別人了嗎?」
霍正一怔,抬頭看向文曉,眼神雖然很平靜,但是那抹平靜下掩藏著的驚訝和不安掩飾的很好,但是還是被文曉捕捉到了。看著文曉有些銳利的眼神,霍正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飄,「沒,沒有。」
此時此刻,文曉的心都涼了,住在你那裡的到底是什麼人,竟讓你如此恐慌,不惜說謊來騙我?文曉突然間覺得自己這個女朋友其實做的很失敗。自己男友對自己瞞的事兒,怕是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吧。
眼淚頓時湧了上來,文曉突然覺得自己好不爭氣啊,多大點兒事兒啊,你至於這麼上綱上線的嗎?
文曉抬起頭,結果文件袋,扯開一個僵硬的微笑,「沒事兒,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不要緊張。」
夜色正濃,對著燈光,他看到了文曉眼睛裡閃爍的晶瑩,想要抬手幫她拭去,文曉抬手,擋住了他的動作,他的手在空氣中僵硬了一下,然後放了下去。
文曉轉身就準備走,心已經冷到了極點,你就沒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
霍正看著文曉的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似乎每走一步就離他的心越來越遠,他開始懷疑這件事不告訴她是不是他錯了。
一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從心底呼之欲出,她要離開他了,每一步都在離他越來越遠,霍正走向前從後面抱住了文曉。
文曉的身子頓了頓,想要掙開他,可是越掙扎他箍的也就越緊,最後文曉還是放棄了,任由他這麼抱著,兩個人的身影在路燈下緊緊相依,沒有任何一絲縫隙,似乎一切還如白天那麼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