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上說,曲家是世代外交起家,尤其是這一代的曲禾,更是少年成名,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這麼出名的一個人,我會從沒有聽說過了,原來曲禾對外一直使用的假名,而且曲家的名聲一直是南國以北,新聞播報中的某某外交官,向來是被我無視的。
有一次和曲禾說起這個,他聽了我的話後,挑了挑眉笑了:
「所以我也很驚訝,第一次遇見你時,你竟然沒有認出我來。」他抄手垂眸看來,「話說甄小竹,你是從來不看電視報紙的是麼?
我回他一對白眼:
「我志不在此,不行啊?」
他含笑不語,我也沒往心裡去,但是有時候想起來,也會自嘲自己的無知,不是天真,是真的無知。
我無知到會相信一個從小熟知世故的男人會給予我最真摯的情感,即使我一直在逃避和推辭,但終究在心裡留了一隅信任給他,就是這份信任,讓我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幾欲痛不欲生。
而同時外交出身的曲禾媽媽自然手段也不差,她站在門外,髮髻高挽,不像崔潔那種幹練的裝束,反倒顯得更居家寫。
倒是沒有在生氣,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正常,除開總是精光閃閃的一雙眼睛,佯裝的那份慈祥都掩蓋不住她對我無處不在的挑剔,這個曲家,果斷和我八字不合。
她沒再如同上次一樣做更多的試探,而是單刀直入地挑明:
「甄小姐,小禾不會真的愛上你的,他的心裡,一直有小婉的位置。」她歎了口氣,走進來,隨手將門關上。
瑪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房間,現在房裡只剩下我和曲禾的媽媽了。
「小婉雖然是沈亦的女兒,名義上只是下人,但是因為年紀和小禾相近,又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必然是好,後來阿籐那孩子也搬過來一起住過幾年,這三個孩子可把我們這裡裡外外地玩遍了。」
她親切地拉住我的手,牽著我到床邊坐下,像是準備開講一個漫長的故事,話聲中帶著回憶的感歎。
我無聲抿唇輕笑,倒是少見的用這種動之以情的方式來趕走兒子身邊的女人呢。
臉上卻露出一副明明想知道又很糾結要不要聽的表情來,很是入戲的配合,也讓她臉色溫和了不少,眼神看向牆壁上的一副素描,畫中的女子竟然就是之前在曲禾住的地方看見過的,還是同一個人,但是神態和動作不一樣,這個女子溫婉似水,眉目柔美,文文靜靜的氣質該是惹人憐愛的類型。
「第一次見到甄小姐時,還以為是小婉回來了。」
她轉頭凝視我,嗓音像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莫名地叫我生出幾分惶恐來。
咳咳,果然,和一個死人長得像,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好事。
「小婉性格好,長相也好,」她輕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又把視線轉向那幅畫,「這幅畫,不是,是很多小婉的肖像,都是小禾親手畫的。」
親手畫的?
無法想像像曲禾那樣一個對什麼事情都表現出渾不在意的懶散樣的人,竟然也有耐心作畫?
還不止一幅……
突然有點煩躁,心中好像被誰打翻了一瓶裝著五味雜陳調料的瓶子,一下子就澆灌出各種滋味來。
輕輕吐出一口氣,我淡聲打斷她:
「阿姨,如果您是想告訴我曲禾和沈婉的感情有多深的話,我大概已經瞭解了,我們可以進行下一個話題了麼?」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曲禾媽媽怔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按理說,你做我們曲家的兒媳,應該也算是件好事,但如果小禾不喜歡的話……」
「誰說他不喜歡?」我笑著反問,滿意地看見她一瞬僵硬的表情,一個想法在腦海裡應運而生,戀子情結,似乎也是一個挺普遍的現象吧。
看向門口處的某人,他也似笑非笑地看過來,眼神帶著戲謔,眼角微微吊起,洩露幾分邪魅,我心間一動,驀然笑得更燦爛了些:
「阿姨,我們打個賭吧。」
「什麼?」她好像還沒有從那句反問句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追問。
「就賭,我怎麼讓你兒子愛上我。」
曲禾無聲衝我揚揚眉,轉身離開,我突然覺得自己剛剛說出的那話,是不是正中他的下懷?
畢竟,當初一開始就提出在一起的人是他,而總是故意逃避的那個人是我,現在我竟然提出這種賭約,一定讓他很是自得。
至少證明,我確實經不起他媽媽的刺激,也確實在吃他和沈婉的醋。
「甄小姐的自信……很是勇氣可嘉啊。」曲禾媽媽笑得更加僵硬,或許出於名門世家的高傲,居然會點頭同意,「好,就賭婚禮前,他會不會愛上你!」
……
目送著房門再一次被關上,不出兩分鐘,又被人打開,我沒好氣地仰躺在床上,手背蓋住眼睛。
「很得意?」
「很得意。」他在我身邊躺下,床榻微微下陷,我順勢被他一把撈進懷裡抱著,鼻息間儘是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心裡安靜地歎著氣。
甄小竹啊甄小竹,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受不住別人的溫柔啊?
尤其是,一個向來沒讓你覺得好相處的人,這麼突如其來的溫柔,簡直像是世間最強大的一張網,慢條斯理地將你慢慢罩住,又緩緩收攏。
「我的家,很複雜。」他攬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準備和他娘一樣,準備講一個漫長的故事,眼神停在天花板上,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他完美的側臉,以及臉上一閃而逝的淡淡的無奈。
「其實,我比較奇怪,當時你為什麼要管阿芙叫小婉?」
「我也比較好奇,」他兀地轉過頭來盯緊我,漂亮的眼睛裡有著顯而易見的笑意,我臉上一熱,無聲咬了咬唇,低頭小聲問:
「好奇什麼?」
半晌頭頂上沒傳來回話,我好奇地抬頭看他,正迎上他驀然深邃了幾分的眼神。
「甄小竹,我有沒有說過,你偶爾這樣,對我而言,很有效?」
「什麼?唔……」唇上一陣溫軟,我斜眼憤恨!合著是指這麼個效果!
迷迷糊糊地癱軟成一團,腦海裡只來得及想著,丫丫地關於沈婉的話題又被他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