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一手按住那個曖昧的紅點,訕笑:
「別別……別誤會……蚊子叮的!都是蚊子叮的!」
西籐笑得連難道金色的圖騰都變得輕佻流氣:
「嘖嘖,真是好大的一隻蚊子啊。」
「你閉嘴!」我斜眼瞪他,又嘻嘻笑著拉住老爹,「嘿嘿,老爹啊,陳曦要是回來,記得帶他一起去首城看我啊。」
老爹緊鎖著眉頭,突然開口問我:
「丫頭,你喜歡曲家這小子?」
心頭一跳,這種問題……您能別大庭廣眾地問麼?
「甄姐姐當然是因為喜歡曲禾哥哥才會想嫁給他的嘛!」阿芙天真的話語立時招來的各,色眼神,嚇得她瑟縮著退回皇甫尹身邊,害怕地抱住他的腿,皇甫尹皺眉,看了一圈眾人。
「阿芙說的沒錯,甄小姐一定是因為喜歡,才會想嫁的。」
颯颯笑著應和:
「我也覺得甄小姐和曲先生很相配呢!」
這麼眾口一詞……我眼皮一抽,清晰地捕捉到曲禾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腦袋裡電光火石一閃,合著這廝就是打算叫我在這麼些人面前承認自己是因為喜歡他才要嫁給他的是嗎?!
真是……奸詐卑鄙無恥!!!
老爹輕輕抬手,身後的巡邏護衛隊立刻收回槍,原本對峙著的總署軍隊也收了槍,後退一步站好。
「也好……也好……」老爹拍怕我的頭,講這話時,竟然有些傷感,我怔了怔,下意識地開口:
「老爹你……」
「去吧,好好照顧自己,以後就是嫁了人的姑娘了,別總是風風火火的,做事情之前多往心裡過過,別吃了虧。啊?」
我記憶裡的老爹,一直都是高大威猛的存在,哪怕寵我愛我,也很少會這樣慇勤叮囑,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生怕哪裡沒說清楚,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一樣。
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但是怎麼去想都理不出哪裡不對勁來。
嫁給曲禾只是一個粉碎背後黑手的結盟計劃而已,因為想要讓黑白兩道反目且將從前的暗鬥轉為明爭,但是如果我們以聯姻的方式向他們發出挑釁,他們一定會被迫轉變戰略,而人只有在由一個熟練的環節跳入新的環節中去的過程中,則是往往最容易露出破綻的。
我們需要的,就是這個破綻!
可是……為什麼老爹的語氣以及大家的反應來看,並不是所預想中的偽裝出來的喜慶呢?
更像是臨時被通知?!
還是說,那個幕後黑手就是在那些不知情的人之中?!
「去吧。」老爹將我推到曲禾身邊,曲禾則自然地環住我,點頭保證:
「她會很好的。」
……
飛機衝入雲霄。
空姐走過來詢問是否需要飲料,我沒什麼精神地搖搖頭,將腦袋靠在曲禾的肩膀上假寐休息,身上無力,眼皮沉重地直犯困,曲禾的聲音聽上去都有些模糊:
「這一次之後,我會花上更多的時間去……」去什麼?我迷迷糊糊間沒聽清楚,只是呢喃著問:
「你說什麼?」
一聲輕笑:
「沒什麼,睡覺吧。」
直到睡著前的那一刻,我才恍惚一起,似乎一直都忘記問關於在雲蕪遇襲的事情了,還有那個叫沈若心的女人!
甚至還有,那對因為阿薩克詛咒而被迫分離的情侶……
但終究還是困得很,直接靠著曲禾睡了過去。
夢境中有很多景像在穿梭交錯,我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在一條幽深的甬道裡一直跑著,看不清前路,但竟然奇跡地沒有碰到任何磕絆,一直跑,好像身後有什麼巨大的洪水猛獸在追逐,跌撞著扶牆而走,只摸到一手的濕滑,再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手的鮮血!
「豬?醒醒……甄小竹?」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不厭其煩地一次一次地叫著,我費勁力氣終於睜開眼睛,用手擋了一下突如其來的光線,手背都是汗水,夢魘了。
「快到了,所以,要把你叫醒普及一下知識。」曲禾伸手替我擦汗,溫和地笑著。
我奇怪地瞪眼:
「什麼知識?」
「為人妻為人媳的知識。」
我立刻拿看孽畜的眼神盯著他,坐直身子抄手冷笑:
「合著我這是要嫁進一個名門望族呢?」唇瓣一熱,被他用一根修長的食指輕輕抵住,迎上他含笑視線,我莫名地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你這張嘴巴,我還真不是怕你會吃虧,只是,在外人面前,總是要做個好形象,才能瞞得過去。」他傾身過來,親了親我的額頭,有些怨念的語氣,「為了你,我竟然都要再回去搞外交了,不覺得我很委屈嗎?」
「呸。」我推開他,想了想,順口問道,「那個詛咒的事情解決了麼?」
好歹也是我們翻山越嶺去過了一趟,雖然中途出了點意外,應該是把沈若心給弄丟了,連帶聖水也沒有了……不對!
好像還有哪裡不對!
「假的。」曲禾淡聲說著,似笑非笑地看進我詫異的眼裡,「其實,我當時有在想,是什麼樣的人能掌握好你的每一項舉措,以至於可以那麼精準地安排好幾個路人甲乙丙丁呢,直到臨出發去千柏嶺的時候,我跟蹤了一個人,」他挑眉,笑意更深了些,「猜猜我跟蹤了誰?」
我顫抖著身體,有些害怕,甚至不敢去追問這個誰?
老爹為了確保的安危,向來會派遣一支秘密跟隨的隊伍,那支隊伍,不偏不倚……是由那個人帶出來的,而且,通常情況下,如果我離開了益城,那個人還會在得知消息後,親自帶隊跟著……所以,這個世界上,最能掌握我行蹤的……除開隨時得到匯報的老爹外,就是那個傳達行蹤的人……他是……
「簫言。」
「不可能!」我擰緊眉心反駁,「他當時和老爹在南非!」
已經有不少人看過來,為了不太顯眼,總署的支隊有專門的機輛先行抵達首城,只留了Dai跟著我們一起坐這趟班機。
此時看過來的大多是普通的乘客,估計是以為這是尋常的情侶在吵嘴,有幾個外國人還說了聲貌似勸架的話來,生硬的中文帶著一些好笑的尾音,我卻怎也笑不出來。
曲禾摸著我的頭髮,這是異常輕地說了句:
「簫言沒去南非。」他的嘴角洩露幾分冷意,「當時是陳曦一個人去了南非,受了傷,被送到南洋醫治,因為沒解決南非的事宜,你老爹才會在後來再去了一次,但是簫言留了下來,你可以再猜猜,他的理由是什麼?」
「……是什麼?」我無力垂眼。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只是稍微推辭了一下而已,自然,如果搬出保護你的這種話,你老爹也向來深信不疑。」
「但是我爹平安回來了。」我抬眼看他,心中生生地一陣抽疼,「所以,簫言的目標,是我,對不對?」
為什麼呢?我按住心口,這種要不得的情緒起伏,讓我的身體內的疼痛又一次翻覆上來,腹部的傷口好像也在這時不甘示弱地叫囂著,我咬著牙追問:
「就因為我不是甄家人?!所以想要殺死我是嗎?!還是說……他是怕我接替老爹的位置?!」
可是,如果要我死,任何的方法都可以輕易拿走我的命,哪怕那一次沒有救我,任由我被那輛車撞死……
還是說……背後的黑手就是他?!他的野心就那麼不動聲色地藏在長年累月的一張冷臉下?!
眼前是臨別前,簫言陰沉的眼神……心口陣陣發疼……
我看見曲禾漂亮的雙眸裡帶著幾分心疼和憐惜,腦袋被他輕輕撫摸著,溫和的嗓音帶著一絲無奈:
「乖,知道太多會太累,繼續睡一會兒,等一下就到了。」
「那你呢?」我將頭枕在他的腿上,閉上眼無聲地問著,曲禾,那你呢……接近我,幫著我,告訴我這些事情……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愛我嗎?
何必愛呢……從小就跟著的人,竟然是最想要我死……這樣的姑娘,你何必愛。
只是,我又為什麼從不懷疑曲禾說的話呢?我幾近盲目地相信他的說的一切……
又是因為什麼呢?
愛他嗎?
怎能愛呢……
心裡有個聲音在小聲說話,可你畢竟將要嫁給他了。
「最後一個問題,」我輕聲詢問,以為他沒有聽見,頭頂傳來他的一聲「嗯?」
我抬手輕按住眼眶,忍下泛上來的酸澀:
「老爹會有事麼?」
將我,將陳曦都送走的老爹……在面對那樣一個可怕的簫言,老爹會出事麼?
「睡覺吧。」他拿下我的手,俯身輕吻了吻我的眼簾。
「會沒事麼?」我追問著,一聲接一聲,「會沒事的,對不對?」
其實,人是生是死,是福是禍,更多的時候,是無法自己操控的,例如,我永遠不知道,老爹的溺愛和寵愛,其實是出於一場更加寒心的罪孽,崔潔的無奈和極力補償,甚至還帶著更隱秘的不堪過往,曲禾的神秘和洞悉一切,其實是這一切之中,最為冷靜的存在……
而我,最平凡的一條生靈,徘徊在這樣捉摸不定的其實之中……過得最累,最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