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和偶像劇的區別在於,它不會比偶像劇更浪漫,但一定會比偶像劇更狗血。
如果曲禾現在跟我說上些什麼,解釋或掩飾都可以,我也不至於突然就這麼無端地難過,難過到強壓了這麼些天的疼痛也一併瀰漫上來,像是有無數雙手在同時使力,將我從內朝外地生生撕開。
因為曲禾沒有說話,一句都沒有,只是那樣安靜地轉過頭來看著我,然後一語不發地拉著我往外走,他的腳步還有些不穩,我一低頭就可以看見他纏著紗布的左腳,隱隱有紅色的血絲滲出。
這個地方真的很大,左拐右拐,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要將我拉到哪裡去,只能踉踉蹌蹌地小跑步地跟著。
而這樣的場景竟然有些熟悉,好像曾經在哪一個夜晚,有個叫傅天辰的人也是這樣將我從熱鬧的宴會上拉出,滿身怒氣地一路將我帶著往前走。
可是,那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就像現在的曲禾,渾身發出極是淡薄而冷冽的氣息,好像從前那個溫溫潤潤的男子只是我的一個幻覺,現在,他才是一個真正的自己,一個有著複雜關係和事件的大家族的塑造下,來歷不凡的人。
終於,他腳步一停,我還沒說話,就被他用力地按在牆壁上,雙手被他一掌抓住放在頭頂,立刻憋屈地呈耶穌受難狀!
「做什麼?」我承認自己現在的語氣並不好,所以甚至都沒再去關心他的表情,就假麼假意地瞇起眼,冷笑著質問,「什麼事情都掌控在手上,什麼事情都在你的設想中進行的感覺,很爽是麼?曲禾大人?」
我咬著牙將最後四個字逼出牙關,疼痛像是永遠也卷不盡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地襲來,連帶著身體都在輕輕地顫抖,我知道,我確實有病,而且還受不得刺激,發怒是最直接的誘因。
他驀然軟了眼神,本就妖嬈而精緻的眉眼,在這一刻看來竟叫我有些慌張。
我們離得這樣近,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分外清晰,顯得格外認真:
「甄小竹,我們要不要,試著在一起?」
我下意識地瞪眼:
「您說笑話呢吧?」
「沒有。」他的另一隻手從我的腰際離開,用力地扣住我的下巴,逼著我只能看向他!
「在你身上,我不小心……花上了太多時間,」他將頭埋進我的頸項,聲音也悶悶的,但卻並不難聽清,「多到,我都想著……要不要用上更長的時間……」
「更長的時間,是多長?」我輕聲問他,眼神在遠處的一座花架上凝住,那些花開得很好,幾隻漂亮的蝶子在上面飛旋盤繞,春天真的來了。
「不知道,或許一年,兩年,或許十年,二十年,」他輕歎著將唇瓣移來,溫柔地輕吻著我的耳垂,連聲音都柔到不可思議,「也有可能,會是一輩子。」
「彭——」一聲悶響,曲禾應聲吃痛地放開我。
我甩甩自由的手,揉著下巴冷眼瞪著他,好笑地撇嘴:
「你是憑著什麼會覺得,老娘要陪著你去驗證這個或許和可能?」
曲禾沒有退開多少,只是站在一步開外,安靜地皺著眉,春光明媚的這麼一個午後,他的身後是繁蕪的一片花園,繁華盛開的璀璨,猶不及這人終於不再低垂眉眼的嫵媚五官來得更加吸引人。
「那就慢慢來吧,」他笑得禍國殃民,說出的話裡帶著幾分叫我反駁不了的理所當然,「我不急。」
我丫丫的恨不得一個平底鍋蓋過去!
……
曲禾這次回家,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為了我。
所以他懶懶地補上一句:
「記得給我加點分。」
我們的約定,當然,也可以說是曲禾他自己的決定,從今天起,他的不急和可以慢慢等,就要建立在我對他的加分制上,做了一件讓我滿意的事情,我就要給他加分,加到一定數字了,就可以讓他如願了。
我總覺得這個制度不大科學,可是怎麼想也沒想出哪裡不對勁來。
直到很多年後的某個清晨,我看著某個小娃娃擬定的獵愛計劃,才終於恍然大悟,曲禾這廝腹黑到提都沒提過減分制!
他做了好事可以加分,怎麼也沒見他說做了不好的事情需要減分的啊?!
曲禾他爹沉著臉坐在我們對面,燈光很明亮,但是他的臉很黑,黑得跟常年不刷的鍋底似的,半天才終於冷冷地發問:
「這次要出去多久?我手上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他似乎也覺得應該讓一下步,乾脆就跟著提了要求,「當做平等交易,你要了我的名義去借兵,也要為我做點什麼事情分擔,你畢竟還是我兒子。」
曲禾他娘親也點著頭說:
「小禾,一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既然你對甄小姐……」她說著看上我一眼,那眼神說不上有多挑剔,但至少並不熱情,我抿嘴回了她一個百媚生的笑容。
「咳咳,那就先這樣吧,南國那邊的對峙先解決了,我們再商量你和甄小姐的事情。」
她遲疑地來回看了眼丈夫和兒子,問:
「這樣可以吧?」
我偏著頭沒有說任何話,只是看著這一家三口有趣的互動,怎麼看也看不出點溫情來,突然挺同情曲禾,在這樣事事和利益掛鉤,又掂量著不出錯,盡可能地讓自己沒有損失的家庭裡長大,一定累得很。
怪不得養出來的也是這麼一副藏得萬丈深的性子來。
「媽,我沒有別的要求,有需要我去做的事務,我不會推辭,而南國那邊,我只需要一個文件。」
「你以為一個文件就可以解決了嗎?!你這個混小子是成心想氣死我是不是?!」也不知道曲禾說錯了什麼,這個看起來脾氣並不好的男人又一次發怒了,直拿著手上的煙灰缸要往這裡砸來!身邊的女人又一次站起來去攔,場面分外好笑喜感。
「喂!這個叫曲禾是你們的兒子沒錯吧?!我倒是奇怪了,你們這樣白臉黑臉的態度和說話方式,我怎麼越看著,越覺得這丫就跟你們垃圾堆邊撿的似呢?」這麼大小聲地一句過後,我才發現,自己似乎沒什麼立場說話……
但是,這三個人都立刻消聲了,眼神各異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