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拎進來坐牢,感覺……挺新鮮。
我沿著牆壁敲敲打打,感受了一下空調的問題,又四處聞了一下氣味,再測試了一下硬質床板的堅固性,這才轉頭看著拿著鑰匙守在一旁,一臉扭曲的司獄長,笑得玲瓏八面:
「再給我加床被子。」心裡補充,這裡確實太冷了。
「少廢話!你乖乖給我呆著!」那將我帶進來的男人總算沉不住氣了,將手上的鞭子用力朝牢門上一甩,發出巨大的聲響,嚇得我肩膀一縮,無辜地含淚:
「那就再加條毯子吧……」將手圈在嘴邊輕咳,我虛弱地靠在牆壁上,「總覺得最近身體不是很舒服,看來是最近天氣變化太快,一時著了涼……咳咳咳……」肺都要被我咳出來了。
「行了,少慶,這丫頭鬧騰起來的本事啊,你剛來不知道,她打小就是個惹事的主兒,」一邊年長些的中年男人一把將這個快要爆發的叫少慶的人拉住,對著身後的幾個年輕警衛吩咐,「去,再抱床被子來。」
我滿意地點頭,乖乖交出手機手錶,爬到床上躺好,衝著門外的幾人揮揮手。
「行了,都休息去吧,我也要睡覺了。」
「丫頭啊,你算幸運的,」那個說話溫和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將牢門鎖好,神色有些複雜,「現在哪裡都沒有牢房來得安全。」
我也不客氣,笑著衝他咧嘴:
「魏叔叔,我應該沒有你們想的這麼脆弱的。」所以,真的不需要這樣,一個接一個,將我籠在保護之下。
「你這孩子……這次雖然真的是想保護你,但人命關天,鄭明韓的專機已經到了,這一次,牽涉進來的不止是一個甄家堡而已,整個黑白兩道都已經在蓄勢待發了……小竹,你父親,或許也護不住你了。」
「那就讓我來護著他,包括整個甄家堡,包括整個甄盟。鄭有才的死,要麼不查,要麼徹查,我平白吃的冤屈,自然會一寸一分地討回,」我坐直身子,眸光凝在剛冷的鐵欄上,扯唇輕笑,「只是,如果是那個人……魏叔叔,我恐怕會做不好。」
如果是那個人……我可能連上前一步質問他的勇氣都沒有吧。
……
天終於還是亮了,晨光透過辟開的一個小天窗,投進這個暗沉冰冷的監獄,增添了幾點亮光的同時,也將我的眼睛刺得生疼。
漫長的黑夜過後,終究還是會迎來黎明,這是不變的定理。
崔潔進來時,我正在細數牆上的紋路,都是些蜿蜒的細縫,乍一看,竟也有一番趣味。
「小竹,跟我出去吧。」她今天化了妝,髮髻高挽,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裝,顯得幹練而老沉,卻掩不住眼底的一抹疲憊。
我怔了怔,淡笑著反問:
「一出去就是要我命的人,我是得有多傻才會離開這裡?」
「是我的錯,」她突然深深歎了口氣,「當時年輕,也傲氣,只是沒想到,他竟會報復到你身上,不管怎麼說,他和你曾經也……」
「閉嘴!」我冷下眉眼,匆匆打斷她,指著大敞的牢門厲喝,「我的事情向來不需要你插手,既然我的出生本就在你的意料之外,又何必現在還來假惺惺當慈母?告訴你,我就算有一天死在這裡,或是死在任何人的手裡,都和你無關,聽見麼?崔潔,和你無關!」
手指都在發抖,我承認,每次和她見面,我都要集中火力地將自己包裹起來,我受不住這個女人悲憫的眼神,也承受不起她所謂的補償。
「那麼甄家堡呢?也和我無關是嗎?」她生硬地回道,語氣是面對我時從未有過的威嚴,「這個時候,你也要和我耍脾氣嗎?!」
耍脾氣……呵呵。
「崔潔,我從來沒有……將你當做是我的誰,這一點,你,能明白麼?」累了,累到我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積聚不起來,一手按住胸口一陣接一陣的疼痛,我把手上的薄刃抓緊,安靜地提醒:
「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因為,有人想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整個甄盟。」
「什麼意思?!」崔潔輕呼一聲,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
又到了飯點,老實說,牢飯很好吃,至少葷素搭配,還有一碗湯。於是我專心致志地埋頭苦吃,一點都不想理會這個坐在我對面絮絮叨叨的男人。
「你一個女孩子,是怎麼會去那種地方的?」這個據說叫陳少慶的男人還是最近剛從末城調來的,對外的口碑就是正直剛毅,公正不阿。
我將一根香菜挑出來放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應道:
「什麼那種地方?長官,請說清楚一點,那種地方,是哪種地方啊?」無辜清白如我,很是認真地看他一眼後,端過一旁的湯悠哉哉地喝著。
他眼風往我臉上一掃:
「還能是哪種地方!都是些沒出息的男人!竟然還專門去伺候男人!
「噗——」我暗笑,原來剛正不阿的表面下,您還藏著這麼一顆通透的心啊?
「哦,原來是……牛、郎、店啊?」我把碗往前一推,靠在椅背上,翹起雙腿晃悠著,「長官平時也去那裡消遣?」
「混賬!我已有妻室!怎麼可能會去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他怒火沖天,鞭子在空中甩得更響!
「呀,這麼說,您未婚前還真去過那種地方啊?」我好奇地湊過去問,眼角餘光已經捕捉到守門的幾位小刑警在捂嘴悶笑。
「笑什麼!」一個長鞭又是甩了過去!
我突然覺得,這個少慶長官會不會是和老巫婆一道兒的?
「甄小竹,少故意轉移話題!」他把頭轉向我,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麼,「你和死者什麼關係?」
「仇人,唔,有宿仇。」我據實以告。
他狐疑地瞄了我一眼,繼續問:
「那兩個從後門離開的男人是你什麼人?」
我知道他指的是曲禾和籐變態,乾脆把頭一偏,裝傻:
「長官你眼神不好,當時除了我,整個房間不是只有三個人了麼?哦,不對,是兩男一屍。」說到這裡,忍不住彎起眉眼,「這麼認真算起來,為什麼長官認為鄭有才是我殺的呢?另兩個人不是也有嫌疑麼?」
「可他們兩個都說人是你殺的,」陳少慶皺起眉來,有些煩躁地把筆放下,「而且,死者身上的凶器有你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