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小豆芽大概是提前進入老年期,她老是同我重複著這一句,其餘就什麼都不肯說。我恨不得狠狠抽她一個耳光:你究竟捧著誰的飯碗!
我全身骨頭都軟著,不過,精神尚好。
我嚥下難吃的藥粥,想著紛亂的事情,這才記起來:「昨天傍晚的時候,我娘在門口吵什麼?門口的人不讓她進來嗎?」
睡眠中,我朦朦朧朧聽見我娘的大嗓門。
還有司徒夫人的聲音。
南苑的門口有人把守。
連她們都進不來。
小豆芽收拾著碗,饒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小姑娘捂著嘴巴笑得俏生生的,說:「有位君家的公子上門給小姐提親——」
我噗。
難道是君清瑜?
只有可能是君清瑜!
我一拍桌面,手掌沒有力,但是痛,我說:「提親?他提個毛線親!」
他奶奶的君清瑜!
我都毒發了!
他現在來是不是來給我收屍?
小豆芽替我換了一個抱枕,掖著被角:「小姐放心,少爺暫時替小姐拒絕了。」
南宮澈自己摟著小嬌妻,難道就不許我嫁人?
「等等。」
我拉住小豆芽。
南宮澈當然會拒絕,是因為他怕我抖出他的所作所為。
南宮家真的已經到了南宮澈當家的地步嗎?
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個破得不能再破的罐子了。我笑瞇瞇地看著小豆芽,好聲好語問:「小豆芽,你聽小姐的話不?」
「小豆芽不聽小姐的聽誰的!」
「好孩子。」我娘沒有白養這丫頭,我又問,「你可以見到司徒夫人不?」
「可以。」
「你幫你小姐的忙,去告訴司徒夫人。你說我要嫁。你就直接同司徒夫人說,我同君清瑜兩情相悅,我非君不嫁!」
君清瑜不是好鳥,南宮澈更加不是好鳥。
「南宮小姐要嫁人」這樣的大事,司徒夫人一定會進來這裡。這樣,我才有機會揭露南宮澈的惡行。
小豆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她連忙點頭。
這孩子好像撿到寶。
與小豆芽離開時候的歡天喜地相比,她回來臉色就爛透了。
水泡腫的眼睛,明顯剛剛哭過。
我揪著她的下巴,拉過來:「怎麼,誰欺負你??」
她搖頭。
我越看越不是滋味:「是你娘罵你,還是前院的三兒欺負你……快點說。」
小豆芽扭扭捏捏了半天才說:「不是人家欺負我。有小姐在,誰敢欺負我。早上我同夫人說小姐的那番話,夫人還很開心。夫人還找來我們夫人,說,既然小姐喜歡,就正好讓小姐開心,而且小姐都到了婚嫁年齡,其他人家的大家閨秀都封少奶奶、生娃了。後來是少爺知道了,把夫人和我們夫人給擋了回去,聽說還吵得很凶。我爹在廚房聽了一些碎言碎語,不由分說,就罵了我一頓,就在剛才門口。」
我憐憫地摸摸小豆芽,算是安慰她。
南宮澈果然是不讓人靠近我。
不過,對司徒夫人千依百順的孝子南宮澈,居然同他娘吵架?
真是奇聞!
繼而我又暗自怪笑一聲,看開了,看化了,對於那個能夠拿劍捅自己老子的南宮澈,現在都沒有啥奇聞的啦!
我用被子蒙著臉就睡覺。
心裡一萬個睡不著。
南宮澈究竟把我爹怎麼樣呢?
他要弒父篡謀嗎?
還有,南宮家已經到南宮澈做主了。
那天晚上穿著南宮家衣服的人,都是南宮澈的人,他早就在南宮家安植篡謀的人?何時開始,他有這樣的心思和動作?我居然一點也看不出來!我喜歡南宮澈,是黏糊糊的豬油蒙了心眼,情有可原,但是維叔叔呢?維叔叔在南宮家伺候三代,是貼在南宮家廚房的灶君爺爺,他對南宮家的熟悉超過任何人。家裡的一樹一草,他都能把來歷說個半天。他會不知道南宮澈的小動作?還是因為——
他早已經接過南宮大少爺的金飯碗。
——反正我爹不管事之後,南宮家都是南宮澈的。
我爹和我大哥,南宮崇俊和南宮澈——
剪不斷,理還亂。
南宮大將軍對他的兒子寄予厚望。
從小到大,我同南宮澈打架吵架無事。不管是什麼原因,南宮澈總受到重罰——我也不見得舒服,我老是抄家規,手都慘。外人看見都說,南宮家大少爺長得斯斯文文、秀秀氣氣,怎麼都不可能是撩事斗非的。自然而言,我就是惹是生非的貨。
——那,那都是對我的誣蔑!
打架這東西,好像感情一樣,一個巴掌拍不響。
南宮澈那傢伙,從小到大,都沒有少給我惹麻煩。
南宮澈十三歲生日,我特別熱心,送他一個蘭陵王的面具。南宮澈說了聲謝謝,收下了,轉頭就把面具給我爹看,惹得三天後我爹給我來一頓抽。為何是「三天之後」,因為我那大將軍的爹壓根同我一個德行,都是文盲,他不知道蘭陵王是誰。我送蘭陵王的面具,是嘲笑他這位未來的大將軍長得太漂亮,而他悄悄告訴我爹是我說光韶的命運類同北齊。
——明裡是我欺負他,暗地裡是我吃了啞巴虧,還掙了我爹一頓鞭子。
因為是厚望,所以南宮大將軍對他的兒子非常嚴格。我還抱著周公打呼嚕的時辰,南宮澈就學人家聞雞起武了;我還玩泥沙掏鳥蛋的時候,南宮澈已經要倒背《詩經》、《論語》和《孫子兵法》;我吃著天下第一樓薄薄皮兒鮮肉餡兒的招牌包的時候,南宮澈就跟著我爹咽軍營的粗饃饃。
按照我爹的想法,南宮澈是未來帝國軍統領,獨一無二,四海內外的目光都在注視著他。
我爹只有那麼一個寶貝兒子。
司徒夫人不生多一個兒子,我爹又不納妾。不過,現在很好,司徒薇兒都有孩子了……
心緒紛亂,整個人沉沉的。
加上那些催眠的迷香,我更加沉酣。
夜裡不知道幾更天,我軟綿綿的沉夢就被一雙粗魯的手嘩啦啦搖晃。
「你非君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