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一雙娘生肉做的拳頭,而南宮澈手中有殺人不見血的寶劍,一劍可以了結我這苟延殘喘的小命——孰是孰非,我此刻恨不得自己沒有冒死回來救他!
南宮透,你救這種狼崽子幹嘛呢?
我掐著自己的指甲肉,擰出兩行悲愴的清淚。就好像當年我們學堂的夫子講一代忠臣岳飛,夫子講到激動之處就淌下兩行悲絕的英雄淚。
「我是南宮透,我承認我是!南宮家的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理直氣壯,「大哥,小透對不起你,小透悔不當初。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話,都不能彌補我們的手足之情。大哥恨我就掐死我吧。只管掐死我,狠狠掐死我!反正爹不喜歡我,娘也不喜歡我,司徒二娘也不喜歡我。那個家裡面,只有湄兒是真心喜歡我的,可惜我幾年都沒有見湄兒,湄兒一定已經亭亭玉立了……」
我七情上臉。
南宮澈對我沒有手足之情,但是對湄兒卻有一副柔軟的心腸。
他真的放下了劍。
寒劍插在一邊。
入鞘消煞。
我閉上眼睛,以英勇就義的語氣說著:「大哥,來吧,你來吧,你廢了我吧,我不動了,你喜歡就掐死我吧。」我伸長脖子等著。
南宮澈手掐著我的脖子,但是沒有用狠力,他就撒手。
我起來:「大哥——」
南宮澈扶著我的肩膀,拉我起來,把我的雙手都彎到背後。
「南宮透,你怎麼可以說謊不臉紅,你怎麼可以賴皮不要臉的呢?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啃光了?」南宮澈喃喃自言自語兩句,突然音調清晰而沉冷,「你想我掐死你?這樣掐死你,不就是白白便宜了你!當年是你賣我下青樓。當初你對我狠心,今日不要怪我冤冤相報。我今天不要抱怨,只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南宮澈小氣啊,真的就把我捆綁起來!
難道真的要賣我下青樓?
南宮澈不像那麼幽默會開玩笑的?
他的屁股被人戳一下不會懷孕,我這黃花閨女,被人戳一下,一定會懷孕的!
「大哥,陳年舊事,何足掛齒。」我皮著笑臉:「你賣我下青樓,不等於害了人家青樓!」
南宮澈狠狠瞪著我。
目光凌厲啊。
「你不用多受苦,反正我也會把你殺了,免得玷污南宮家的榮譽!」
說來說去,他還是要把我給宰了。
我這命怎麼那麼苦!
南宮澈要在我的背後打結了。
我趁他手下沒有打結,學著紅袖天香後巷那些潑婦打架的凶悍,一頭撞到他的身上,用足最後一分力氣,就從他的懷裡鬆開來。
把他踹開,我見路就跑,跑下水潭。
我沒有走兩步,背後有著寒森森的劍氣飛過我的臉頰,震懾住我的小心肝。然後南宮澈撲上來扯住我的肩膀。
南宮澈掐著我。
十個手指擒住我的喉嚨。
我同他糾纏到一團。
我掰著南宮澈的魔爪。
南宮澈的魔爪硬如生鐵,我的爬爪在他眼中就是松鼠做巢。
他全身用勁,把我往水裡淹。
水淹過了我的頭頂。
我嚥了幾口水。
我完蛋了。
我咳入幾口涼水。
我的爹,我的娘,女兒……
我的爹,我的娘,我的爺爺,我爺爺的爺爺,南宮透對不起你們,南宮透對不起南宮家的列祖列宗,南宮透更加對不起爺爺的爺爺留在宗祠的那塊龍飛鳳舞的題字匾——禱告完之後,我就用最後活命的力氣,使出愧對南宮家九代單傳的一招——往南宮澈的胯下踢過去!
南宮澈一聲慘叫。
叫得淒慘無比。
他那只養得像豬的肥貓,被我踩到尾巴時,也是這個叫法。
我爬上岸,扶著地,頭眩,喘氣,咳嗽,吐氣,嘔水——我的娘,活著真好!
南宮澈已經臥倒在水潭的亂石堆,像一條浮屍,抽搐著,擱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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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南宮少爺,廢了,廢了,這下子一定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