骯髒殘缺的窩,淡黑如紗,沒有著火。
乞丐們也不見慌張,每人拖著不同顏色的腳板挪到屋簷那邊聚集,伸出一雙雙手,居然是洗乾淨的——姑且不論他們洗手的水是雨水、還是口水——就好像一隻隻掛在烤爐裡面等到著火炭燒烤的無毛鴨子。人堆裡面也有人擠出來,不同年份的破碗居然還蓋著兩個冒著熱氣的饅頭。他們捧著饅頭就找到乾爽的地方開始吃起來,吃完繼續看著那邊的人,哈達子拉得長長的,眼神閃爍,但是卻一直安安靜靜的蹲在,沒敢上去再討。
乞丐咋變得如此斯文?
我仰著脖子,往裡面看。
屋簷滴著雨,天快亮。
我最先看到一把無縫油紙傘,油紙傘的竹柄上面握著一隻養尊處優不做事的手,節骨纖長,指甲泛光澤。
那些乞丐在分饅頭。
我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唱著空城計。
我按著胃。
我很酷斃告訴自己,那是乞丐才吃的東西!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實在太餓了,我感覺那個給乞丐送飯的白衣背影簡直就是觀音菩薩下凡。
婀娜多姿的一身白衣,挺直的背,腰上細緻,長袖拂到兩邊。
飄逸非凡。
聖潔華光。
在這樣的夜雨中,摒除一切的凡塵雜念,寧靜的感覺直到心底——所以,能讓我真切感覺到我肚子正被無數的小刀刮著,經受著成仙的試煉。
不過,很快,我確定是餓過頭產生的幻覺。
那天仙般的白衣人轉身,抬起雙眸,突然看到我。
我也看到他。
「是你!」
我們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跟前這個偽裝著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下凡給可憐的乞丐送熱饅頭的,不是何方神仙,更加不是何方妖物,而是段紅袖,紅袖天香的大掌櫃!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我爹知道我在紅袖天香做的好事,百分百是段紅袖這個人向我爹諂媚。外人也不認識我。只有段紅袖才知道是「南宮透」把南宮澈「賣了」,害得南宮澈跳樓自盡!我落到同乞丐坐在一起的下場,自然有他的功勞。巴結重兵在握的南宮將軍,總比討好我這個連虛名都沒有的南宮小姐,更有價值。
我眼睛就赤紅了。
我豁出去了。
他讓我無家可歸,我就讓他雞犬不寧!
紅袖天香樓。
我吃得飽飽的,即使對著八仙桌上脆皮香口的炭燒乳鴿,也差點吐出來。
我爬上床,正找被子。
段紅袖踢了我一腳:「好了,我伺候祖宗一樣伺候你白吃白喝幾天了,南宮小姐該消氣、該回家了!」
我滾到床裡面,不理。
段紅袖氣了。
他突然怪味一笑:「你媽媽沒有告訴你,睡在男人床上會有什麼後果?」
「嘿,塵染姐姐說,就算我脫光衣服抱著你,我也不會懷孕。」我抵死同被子纏綿,小眼神從被子裡面射出來,「她說你已經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