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汐顏等人在花廳正說著話,忽然聽到門外由遠及近響起的腳步聲,一齊轉頭向門外看去。
只一眼,便讓蘇汐顏平靜了七年的心再次波濤洶湧。她隱約知道,她是想見北堂肆的,她的一生似乎早已和他連在了一起,不管她做什麼,逃離也好,回來也罷,都和他或多或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甚至看不出有任何波動,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他還是那樣丰神俊朗,幾乎看不出歲月在他刀刻般的面容上留下什麼痕跡,玄色龍袍,威嚴無限。
不同於蘇汐顏的淡漠,北堂肆的緊緊盯著 她的眼神燦若星辰,仿若所有的光芒盡數攏於這一刻,溫情流轉,一場注入生命的凝視。
北堂維揚藏在袖中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眸光漸漸收緊,眼底閃過一絲憤恨,戒備地看著北堂肆。他怎會忘記,他的好二哥當初是如何對付他的,他不顧手足之情,在他身上留下那一道道深深的鞭痕,他至死不能忘!
蘇汐顏神色依舊未變,平靜得如同一潭春水,波瀾不驚,伸出左手挽住北堂維揚的手臂,右手對著北堂肆身邊的小人兒招招手道:「允兒,到娘親這裡來。」
「哦。」北堂晗允聞言甩開北堂肆的手,顛顛地跑到蘇汐顏身邊,一手握住蘇汐顏的右手,一手指著北堂肆仰頭望著蘇汐顏脆聲道:「娘親,那個叔叔說他才是我爹爹,是這樣嗎?」
蘇汐顏渾身僵了一下,隨即低斥道:「胡說!你爹爹就在這裡,那人是騙你的,他是壞人,允兒別理他。」
「哦……」北堂晗允聽話地應道,卻依舊眨巴著一雙漆黑的大眼打量著對那個面高大俊朗的叔叔,眸光中滿是好奇。
「汐兒,為何你要騙允兒?他還是個孩子,應該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你這樣,對他,對我都不公平!」北堂肆看著蘇汐顏挽住北堂維揚的胳膊,目光瞬間黯淡,染上濃重的一抹哀傷。
「允兒是我和汐兒的兒子,皇兄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和汐兒?以前你以我的性命要挾汐兒與你在一起,如今連我們的孩子也要爭奪嗎?」北堂維揚眸中帶著明顯的怒意,冷冷看著北堂肆道。
北堂肆的眼中也有了怒意,他真是後悔當初沒有直接殺了北堂維揚,或許這樣汐兒就不會離開他,就算是因為仇恨,也會留在他的身邊,他也就不用受七年的相思之苦。
寒冰與琉璃被他們的話搞得有些莫名,互相對視一眼,看到的都是對方同樣茫然的表情,到底誰的話才是真的,他們也吃不準。
蘇汐顏一直以為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北堂維揚的妻子,孩子理所當然就是他的,自然不會相信北堂肆的話,以為他是想用她的孩子相要挾,逼她留在他身邊,不禁在心中鄙夷了一番,冷冷道:「北堂肆,你敢不敢再無恥一點?若允兒有你這樣的父親,倒不如沒有!」
北堂肆被她無情的話傷得體無完膚,心底徹骨寒涼,她是有多恨他?連他是孩子的父親這一事實都不願承認,難道他真的錯了麼?
「小姐,你不覺得允兒和皇上長得有些像嗎?」琉璃插話道,實話實說,完全沒注意到北堂維揚陰沉著掃過她的眼神。
「那有何奇怪的,這天下長得像的人多了,難道我糊塗到連自己的孩子父親是誰都會搞錯的地步了麼?」蘇汐顏有些不悅地回道。
琉璃點頭,不再多言。的確,小姐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可看北堂肆的樣子也不像是無理取鬧的啊,這事真是有些詭異。
「允兒的父親究竟是誰,只要來個滴血認親,一試便知。」寒冰出聲提醒道。
當局者亂,北堂肆竟連這麼簡單的方法都給忘了,聽寒冰這麼一說,心下頓時又明朗了起來,當即向寒冰投去讚賞的目光,附和道:「沒錯,試了便知。」
寒冰這才定下心來,北堂肆這般表現,那孩子定然就是他的沒錯。
北堂維揚聞言,臉色霎時變得慘白,緊握著的手心滲出汗來,薄唇緊閉,目光凝重,忽而對蘇汐顏搖頭道:「汐兒,你別聽他的,允兒怎麼可能是他的孩子!」
蘇汐顏卻毫不在意,淡淡道:「無妨,今天就讓他徹底死了心。北堂肆,若你的血與允兒的血不相融,我希望你從今以後不要再找我和少揚的麻煩,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好!那如果結果證明允兒是我的孩子呢?」北堂肆低頭看著北堂晗允,笑道。
蘇汐顏挑眉,十分肯定道:「不可能!」
「我說如果,如果允兒是我的孩子,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嗎?」北堂肆繼續道。
蘇汐顏皺眉略微想了下,覺得北堂肆似乎對自己很有信心,心中突然有一絲慌亂,再抬眸看向北堂維揚時,見他眼神飄忽不定,神色緊張,心中更是詫異,難不成允兒真的會是她和北堂肆的孩子嗎?沒道理的啊……
「好,我答應你。」不知怎麼的,蘇汐顏竟脫口而出,答應得乾脆利落,自己都覺得詫異。
北堂維揚的眼神愈來愈複雜。
北堂肆也愣了下,蘇汐顏的反應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她似乎是不知道允兒是他們的孩子。暗暗看向北堂維揚時發覺到他的不對勁時,心中便有了猜測,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一定會弄清楚!
不多會兒,琉璃已經取來了半碗清水與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案几上,瞅了一眼北堂肆與蘇汐顏,沉默地站到邊上靜靜看著。
北堂肆毫不猶豫地走上前去拿起小刀在左手食指上劃了一刀,鮮血迅速滲出,凝聚成一個大血珠,滴落至清水中,妖冶奪目。收回手,北堂肆對北堂晗允微微笑道:「允兒,怕不怕?」
北堂晗允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割破手指,但依舊挺直了胸膛大聲回道:「男子漢大丈夫,死又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