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夏橋一副鬼迷心竅的樣子,眼裡除了孩子,再也看不到別的,文一歡想要跟他算算之前的帳根本就沒有機會。
但是一想起來,她心裡就覺得憋屈得慌。
做爸爸的寶貝孩子,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他不能忘了他的寶貝兒子是誰替他生的。
所謂飲水思源,這人怎麼能這麼狼心狗肺無情無義呢?
倒是蘭靜茹,看出女兒的不滿,又沒辦法勸慰,只好默不作聲地陪在她身邊。
出院的時候,夏橋原本是想要把文一歡母子接回他們的丁香別墅,但是文一歡一想到那些丁香的含義,心裡就膈應得慌,死活不肯回去。
蘭靜茹趁機提出,接她去自己的新家。
住進蘭靜茹的家裡,文一歡看到裝修一新的嬰兒房,和一應俱全的兒童玩具,冰冷的心忽然裂開一絲縫隙。
這麼多年以來,她從未曾感受過母愛,但是現在她終於感受到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蘭靜茹每天都會親自下廚,替她做吃的。
孕婦每天要吃四五頓,蘭靜茹便不厭其煩地奔忙於廚房和女兒的臥室之間。
文一歡看著媽媽奔忙的身影,心底的堅冰一點一點開始融化了。
印象中,媽媽從來就沒有下過廚房。小時候她總是很忙,家裡的飯菜都是雇了保姆來做的。
看她現在很利索地就能做出一頓香噴噴的飯菜,文一歡明白,為了能夠順利地伺候她坐月子,媽媽肯定是提前練了起碼有三個月以上的廚藝。
這一刻,她深深滴體會到了,血濃於水。
如果說之前夏橋的感情波動,令她開始懷疑愛情,那麼她現在開始相信,這世上最堅固的感情,莫過於血緣了。
因為身體願意,她沒有奶水可以給寶寶吃,加上夏橋對兒子的超乎尋常的溺愛,所以給寶寶餵奶,換尿布,統統都由他一個人承擔了。
夏橋整天忙於抱兒子,查看與嬰兒的健康有關的各種信息,完全忽略了文一歡的心思。
蘭靜茹原本就覺得對女兒十分愧疚,所以在女兒女婿面前,她只是盡力做事,即使有什麼想法,也不敢隨便開口。
可是,看著女兒一天比一天憂鬱,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趁女兒休息的間隙,她忍不住打電話約見了裴佳悅。
裴佳悅到了約定的茶社時,蘭靜茹已經等在那裡了。
「媽,不好意思,讓您等我。」裴佳悅歉意地說。
「悅悅,媽媽很擔心,可是這件事,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跟誰說,如果一凡知道了,他肯定會壓不住火氣,去找小橋的麻煩。」蘭靜茹早已按耐不住,開門見山說。
「媽,什麼事呀?聽您說得好像很嚴重似地。」裴佳悅驚訝道。
「我覺得小橋和歡子之間有問題了,而且還很嚴重。可是歡子什麼都不肯說,最近我發現她鬱鬱寡歡的樣子,我擔心她會不會是產後抑鬱了?」蘭靜茹滿臉的憂心。
「不會吧?媽,前幾天我去看她,她不都還是有說有笑的麼?」裴佳悅不可置信道。
「唉!那是在人前,你們一離開,她就悶悶不樂地對著牆壁發呆。現在她還在坐月子,我也不敢讓她看電腦,怕弄傷了她的眼睛。」蘭靜茹歎息道。
「難道夏橋就一點兒都沒有發現她的不正常麼?」裴佳悅有些氣憤地問。
「咳,按說小橋這孩子,也算是頂頂不錯的了。自從孩子出生以後,餵奶換尿布哄睡覺,都是他一個人經手。
可是吧,我覺得他對孩子的熱情太大了一些,所以難免忽略了歡子,加上他們倆之前就有點兒心結沒有打開,所以歡子自然情緒就變得越來越低落。
再說,歡子沒有奶水,孩子跟她也不大親近,她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地最善良,所以想請你勸勸小橋,讓他多抽點時間,關心關心歡子。」蘭靜茹說。
換成是別的女人,如果看到自己丈夫對孩子如此盡心盡力,自然是應該開心的,可是偏偏歡子跟夏橋早有了心結,自然不能夠泰然處之了。
「媽,這種事,您真的覺得我去勸合適麼?」裴佳悅有些為難道。
自從上次從丁香別墅發生了那樣的事,刺激得文一歡早產,裴佳悅心裡一直十分地愧疚,儘管不是她主動去招惹是非,但事情卻是因她而起,她覺得有無法推卸的責任。
這件事一直都瞞著大家,除了當事人和宋悠然,其他人都不知道。
「媽也知道不應該由你這個嫂子出面去勸,可是咱家再也找不出合適的人來了。你也知道,媽的處境比較尷尬,好容易跟歡子修復了一點母女感情,如果她知道我插手她和小橋的事,肯定會不開心的。
至於一凡,他一直跟小橋不對路,自然就更沒辦法勸了,所以媽想來想去,也只有你能勉強試一試了。」蘭靜茹說。
「好吧,媽,那我就試試吧。不過,這種事,我只能把夏橋約出來談了,如果是在你們家,歡子萬一聽到了,難免會多想。」裴佳悅糾結了一陣子說。
「這是自然,你放心,媽知道這件事讓你為難了,可是萬一歡子有個好歹,我,我……」蘭靜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完全沒有了半分女強人的堅定和果斷。
「媽,您別著急,我會盡快聯繫夏橋的。」裴佳悅看著她難受的樣子,再也顧不得別的,滿口答應了。
送走了蘭靜茹,裴佳悅呆在原地發了半天的呆。
原本以為經過了這次有驚無險的生產,他們夫妻的感情應該增進了才對,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絲毫也沒有得到改善。
這個該死的夏橋,他究竟是怎樣當人老公的?如果不愛,當初幹嘛要娶人家?而且還是他自己主動追人家的。
這麼想著,她心裡頓時煩躁不已。
思前想後,她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有個徹底的解決方案,儘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起作用,但是既然已經置身其中,只好勇敢面對了。
撥通夏橋的電話,對方好一陣子才來接電話,而且聲音還跟做賊似地。
「喂,悅悅,你找我有事?」他刻意壓低了嗓門兒。
「你幹嘛呢?大白天的,像做賊一樣,聲音都掐在嗓子眼兒裡?」裴佳悅沒好氣地說。
對方停頓了十幾秒,這才放開了聲音。
「對不起,悅悅,我兒子剛剛睡著,我怕吵醒了他。現在,我在園子裡,你說吧。」
「呵呵,看不出來,你還真成了超級奶爸了?」裴佳悅嘲諷道。
「那是,悅悅,你不知道我兒子有多可愛,我每次抱著他的時候,內心就激動得要命。我爸上次從香港過來,想帶他去香港,說是雇好了奶媽,我都沒同意呢。
你想想,奶媽的奶誰知道乾不乾淨,萬一我兒子喝了之後鬧肚子怎麼辦?」夏橋絮絮叨叨地說。
「夏橋,你有沒有發覺,你對你兒子的熱愛程度有點兒過了?」裴佳悅有點兒難以忍受地說。
「過了?怎麼會呢?我覺得我為他做得還遠遠不夠。有時間我就會去跟著心理學教授好好學習一下,將來怎麼做才能夠讓他的心裡健康,我還要跟著營養師學學,一日三餐怎麼搭配,才能讓他營養全面,健康成長……」夏橋絲毫也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囉嗦惹人厭煩了。
「Stop!夏橋,你有完沒完?」裴佳悅吼道。
「悅悅,好端端的,你幹嘛生氣呢?」夏橋十分委屈地問。
「夏橋,我理解你初為人父的感受,但是也請你理解理解旁人的心情,不是每個人對你兒子都有你那麼大的熱情的。
我有要緊事情找你,你趕緊給我出來,十五分鐘之後,趕到一品居茶樓。」裴佳悅強忍住想要抽他一頓的衝動說。
「悅悅,你有什麼事不能電話裡說麼?我要是出去了,萬一我兒子醒了怎麼辦?」夏橋語氣裡是滿滿的擔憂。
「不能。你兒子醒了,你們家不是還有丈母娘和你老婆麼?難道你出門一趟,你兒子就能餓死渴死不成?」裴佳悅只覺得憤怒的小火苗嗖嗖地往上躥。
「可是——」夏橋還在猶豫。
「沒有可是,限你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來不來你自己掂量著吧。」裴佳悅終於控制不住了,吼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夏橋縱然有一千個不情願,但是一來對方是裴佳悅,二來她電話裡說是人命關天的事,他只能跟蘭靜茹耳邊囑咐了好幾遍,這才匆匆跑出門去。
望著女婿離去的背影,蘭靜茹越發地擔心了。
看來,裴佳悅對他的影響力不是一般的大。最近,公司裡哪怕有天大的事,他都是在電腦電話裡指揮的,堅決不肯離開他兒子一步。
她有點兒吃不準,自己請裴佳悅出面勸他,究竟是對,還是錯?
夏橋到了茶室,看到裴佳悅正在悠然自得地喝茶,並不像是有什麼大事的樣子,心裡就有些不痛快了。
但是能夠單獨與裴佳悅相處,他心裡還是有些竊喜。
懷著如此矛盾的心情,他大步走到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看著夏橋鬍子拉碴,襯衫上似乎也隱隱有可疑的黃點點,往日英俊倜儻的男人,如今這麼一副邋遢的模樣,裴佳悅簡直無語至極。
「夏橋,你出門之前究竟有沒有招過鏡子?」裴佳悅嘲諷道。
「悅悅,趕緊說正事,照鏡子那種事,是小年輕干的,我現在是偉大的奶爸,顧不上那些個沒用的。」夏橋急促地說。
「我問你,你最近有沒有跟歡子交流過感情?」裴佳悅說。
「交流感情?呵呵,悅悅,你簡直是在說笑話吧?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顧好兒子,他是我們倆愛情的結晶,只要他茁壯成長,也就意味著我們的愛情在茁壯成長。」夏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夏橋,你現在心理嚴重變態了,你知不知道?」裴佳悅擔憂地說。
「胡扯什麼?我是世界上最愛兒子的爸爸,我哪裡變態了?」夏橋不以為然道。
「問題就出在你這個『最愛』上面,夏橋,你難道不明白,任何事情都不能太過度麼?你現在已經過了正常的父愛的度了,你這樣下去,很危險,你懂不懂?」裴佳悅提高了嗓音說。
「你別在這裡危言聳聽,關於對孩子的感情,我比你懂得多,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查閱了多少資料。」夏橋自信滿滿地說。
「那你有沒有發現,你老婆已經抑鬱了?」裴佳悅狠狠盯著他問。
「抑鬱?怎麼可能?我們剛剛得了這麼一個可愛漂亮的寶寶,歡子她開心都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抑鬱?」夏橋似乎是聽到了一個大笑話的表情。
「夏橋,我覺得你已經病入膏肓了。你再這樣下去,哪天你睜開眼睛,看到的很可能就是歡子的屍體,我一點兒都不是嚇唬你。」裴佳悅搖搖頭說。
「悅悅,歡子都跟你說 了什麼?」夏橋的狂熱漸漸平復了。
「她什麼都沒說,如果她肯向我訴說,我還不至於這麼擔心。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個粗線條的人,你歡子媽媽跟我說很擔心你和歡子的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有這麼嚴重。可是,今天一見到你,我立刻就明白了,歡子每天面對你這麼一個瘋狂的奶爸,想不抑鬱都難!」裴佳悅一臉鄭重地說。
「我真的……有你說的這麼嚴重麼?」夏橋終於動容了。
「你比我說的還要嚴重,真的,夏橋。你知道我不會隨便約你單獨見面的,如果不是為了歡子,我根本不可能坐在這裡聽你絮絮叨叨。你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從你成為奶爸之後,你的行為已經達到了瘋狂的地步。一個產婦,每天面對如此瘋狂的丈夫,她的精神怎麼可能正常?更何況,你在她生產之前曾經傷害過她的感情,這些天,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該如何彌補和修復你們之間的關係麼?」裴佳悅十分心痛地說。
「我,我……」夏橋一時之間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