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羅被她一把掐住了脖子,整張臉頓時漲紅起來,雙目劇烈的凸起,怨毒的狠狠的瞪著她。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他的眼睛如是說。
鳳無霜冷眼瞅著他憤怒怨恨的表情,手指一鬆,彌羅頓時跌坐在雪地上,一身破舊的灰袍也沾染了鬆軟的雪沫。他顧不上說話,歪了身子便按住自己的脖頸,肺癆症患者一樣咳個不停,一邊咳一邊還不忘用眼睛死死的瞪著鳳無霜,那眼神利得,像一條幾欲攻擊的毒蛇。
「我竟不知道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麼魅力可以吸引彌羅大人萬里迢迢的跑來,」鳳無霜皮笑肉不笑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悠閒隨意的問道,「說說吧,你跑到這裡來是想幹什麼?」
這廂彌羅終於是把氣咳順了,從地上踉蹌的站起來,一雙眼利得像冰刀似的,全身不知是氣急了還是冷得很,一個勁的輕顫,怒聲罵道:「賤人!你少得意,早晚有一天會有人成倍替我討回這筆賬的,你給我等著吧!」
鳳無霜對這種失敗者的感言沒什麼興趣,不耐的皺起眉頭,「那我就等著那一天到來。不過現在……」她冷笑一聲,一把抓過彌羅的脖頸,將他扯到自己面前,瞇著眼一字字的道:「你還是先為自己祈禱幾句吧!說,你來這裡是想幹什麼?」
「哼!」似乎是知道自己逃跑無望,彌羅的眼神裡有破罐子破摔的狠戾情緒一閃而過,輕蔑的看著鳳無霜,「怎麼?你怕了?」
鳳無霜眼裡的輕蔑絲毫不亞於他,「你覺得這種愚蠢的激將法對我會有嗎?」
彌羅憤憤的瞪著她,索性閉上眼睛,不耐煩再看她一眼。
鳳無霜也不氣,冷笑道:「不想說也沒關係,未來我有得是時間和你慢慢磨!」
她鬆開他的衣襟,將彌羅像丟垃圾似的丟在一邊,根本不用擔心他會逃跑,自顧自的利用逍遙界的空間壓縮力對遠在萬里之外的西奧靈魂傳音吩咐道——「我在亡靈天堂,將他們都帶過來吧。」
遠處的集結地裡,收到了這個消息的西奧當下頷首應允,用長老間的特殊傳音方式對其他九位長老道:「各位,幽冥族等候許久的復仇開始了!帶上你們的族人,無霜大人在西北方向的亡靈天堂中等候我們!」
很快,激烈的靈魂波動分別從九個方向紛至沓來,散落各地的十二個集結地中,幽冥族倖存的族人開始了入住逍遙界以來第一次的大規模集體活動。
西奧正欲離開,突然想到還在集結地中的夜祗和那兩個龍娃,思索了一下,掉頭大步往木屋而去。
鳳無霜吩咐完畢,偏過頭便看到彌羅一副難掩驚慌的神色,嗤笑一聲道:「現在就開始害怕了?你剛剛不是還不畏生死的很嗎?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膽子呢……」
彌羅並不知道鳳無霜想幹什麼,他只是本能的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勉強定了定心神,他色厲內荏的大聲喝道:「你……你想幹什麼?」
鳳無霜冷冷嗤笑,伸手一把抓住他往後縮的手臂,挑眉輕笑道:「你不是一心想進這亡靈天堂嗎?我現在就帶你進去。」
說著,她半點不容反抗的用力扯過他的手臂,拖著彌羅朝那灰色霧牆走。
這一下,成功的讓彌羅的臉色驟變。
雖然他是想進去沒錯,但是自己走進去和被人押進去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問題。看鳳無霜這個樣子,用膝蓋猜也能猜到被她拖進去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彌羅的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高高懸在喉嚨口,半刻鐘之前還盤旋在胸裡的破罐子破摔的硬氣在磨難真正來臨時一下子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只見他神色驚慌,眼裡全是一種畏縮驚懼的神色,奮力想要掙開她的手腕。
但是,以他現在的氣力,如何會是鳳無霜的對手?抓在他臂上的手指又細又長,看著好似玉雕般不堪一折,但也只有彌羅自己知道,從這手上傳來的力量是如何的堅如磐石!。
見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彌羅的額頭上甚至有冷汗冒了出來,居然是像個大姑娘似的高聲尖叫起來:「你想幹什麼?放開我!賤人!你到底想怎麼樣?」
鳳無霜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她的速度並不快,彌羅卻被扯得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摔倒在地,正欲再次大罵,眼前突然飄來大片大片的灰色濃霧。一種極端的壓迫氣息肆無忌憚的蔓上心頭,一瞬間叫他胸膛充血、眼白猩紅,不得不伸手抓住胸口,直感覺連呼吸都喘不過來了,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
再看看鳳無霜,她卻好似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依然大跨步的朝前走,唯有週身突然亮起的淡淡白色光圈,將她和周圍的空氣徹底隔絕開來。
這是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彌羅大駭,卻說不出話來,全身本就貧乏的氣力在這樣的壓迫下好似石牛入海,半點也使不出來了。被鳳無霜像拖爛麻袋似的硬生生的拖進了亡靈天堂內。
那灰色的霧牆看似薄如蟬翼,但只有真正走入其中的人才會驚恐的明白,這一片濃霧是多麼可怕的東西。
——走在霧牆裡,肉眼可見的只有極度侷促的不到一米的視線範圍,稍微遠上那麼一點點就全然看不見,到處都是朦朦朧朧的霧,濃淡不一,漂浮不定,錯眼看上去像是潛伏了一大群魑魅魍魎。
這種能看見卻不能看清的感覺,簡直比身處在大片的黑暗中還要叫人恐懼。
霧氣濃稠而渾厚,稍不注意便會迷路,鳳無霜卻似全然沒有這個顧慮,扯著全身脫力的彌羅大跨步往前走。而越是往裡走,氣溫便是下降的厲害,等待穿透濃霧的時候,溫度已經冷到了幾乎能將人的血液都凝出冰渣子來。
彌羅像個破敗的老風箱一樣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見眼前濃霧散去,這才吃力的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景色。
這是一個灰色的世界——淺灰色的天、深灰色的地、濃灰色的枯樹、白灰色的骨骸和岩石,陰森森的讓人毛骨悚然。空氣裡有死亡的腐蝕氣息在流動,蒼穹上積蓄了厚而沉重的雲,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不知從哪來的冷色的幽光照耀著這片貧瘠的土地,大片大片的死氣凝結成灰色的霧,張牙舞爪的漂浮在半空中,像極了八十年代初工業改革時從根根煙筒裡騰飛蔓延的黑煙。
這裡是亡靈的世界,沒有生命,不屬於活人。
荒涼的土地乾涸開裂,龜紋長長蔓延出去,往裂縫往下看,是一片深深的黢黑。好像一個不注意便會出現一隻猩紅的眼,狠狠的瞪著你,把你嚇得魂不附體。
那些漂浮的死氣似乎察覺到了家園裡來了不速之客,它們感覺不到被世界之力包裹隔離的鳳無霜,卻能清晰的發現彌羅的存在。
一瞬間,無數死氣像有了生命般洶湧而來,密密麻麻的纏繞在彌羅身上。鳳無霜一鬆開手,他頓時像被壓垮似的撲到在地,蜷縮成一團,好似凍得狠了,全身都在哆嗦發顫。
鳳無霜冷眼看著,半點沒有想要幫忙的意思。
前文說了,這裡不屬於活人,不是活物該來的地方。
死氣之所以是死氣而非霧氣,是因為它是一種帶有攻擊性的氣體——它會本能的依附所有帶有生命力的物體,無論是人、是魔獸、是動物、還是花草樹木。只要是活著的,死氣都會群起而湧之,將那個生命體團團纏繞,貪婪的吸取生命力,直到生命體的死亡。
鳳無霜之所以要把這些死氣約束在亡靈空間中不允擴散,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一點。
但是,如果被攻擊的對象是彌羅,她想,她還是很有興趣袖手旁觀的。
淡淡的看了一會,她便將目光挪開,隨意的朝前方瞥了一眼,突然伸出手,對著前方綿延的荒蕪空地中一指。
轟隆——!
劇烈的動盪聲霎時間傳來,只見一排巨大無比的石柱突然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破土衝出,筆直的朝天穹而起,鳳無霜的手不斷往上抬,它們便不停的往上生長,足足高達百米之後,方才停了下來。
石柱共有九根,呈半弧形排列,穩穩當當的屹立在亡靈空間深灰的蒼穹下,遠遠望去,像九柄頂天立地的神劍,尖利的彷彿要捅破頭頂的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