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樹林內一下子變得異常寂靜起來，靜得西奧幾乎能聽到對面少女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她低著頭，雙手垂到了身側，緊緊的抓著裙擺，將柔軟的純白面料抓出了凹凸的皺褶，指尖甚至微微發顫著，全身透出如小兔子般惶恐的氣息。
西奧心裡最初的震動慢慢平復下來，反倒是多了幾分好笑，看著侷促不安的少女，他饒有興趣的問道：「小丫頭，你今年多大了？」
「啊？」少女愣愣的抬起頭，乍一碰上他含笑的眼，又漲紅著臉倉惶低下頭去，聲音小的像蚊子嗡嗡一樣。「十……十五。」
「哦……十五啊，真年輕。」西奧笑著拖長了聲音，又問道：「那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嗎？」
少女紅著臉輕輕點頭。
西奧卻好似沒看見一樣，自顧自的道：「我今年就滿三十歲了，比你整整大了十五歲。」
少女像是明白了什麼，再次抬起頭來，水潤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她的眼神帶著如初生嬰兒一般剔透的神采，卻又浸滿了濃濃的愛戀，而除此之外，還有嬌羞、無措以及淡淡的驚慌。
西奧朝她走過去，少女一瞬間便慌了起來，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眼神也跟著四處亂飄，游離不定，但還沒等她想到怎麼辦，西奧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走近了，西奧才發現，這小姑娘足足比他矮了一個頭，站在他面前，她得仰起腦袋才能看清他的臉，而這樣的角度，越發將她眼裡的清晰清清明明的曝露在西奧眼下。
西奧被這樣不知隱瞞的眼神盯得有些尷尬，忍不住偏頭咳嗽了一聲，這才轉過頭來正色道：「我比你大了這麼多，你覺得我們合適嗎？」
少女不解的問道：「為什麼不合適？我大哥也比我嫂子大了好幾歲啊，況且……」她眼眸閃了閃，眼裡的羞澀之意越發濃厚了些，幾乎看得西奧再度尷尬起來，她卻勇敢的繼續道：「況且西奧大人看上去一點都不老啊，我大哥和我大嫂都說，西奧大人是最優秀的男人，我一定要嫁給最優秀的男人！」
說著，她還特意捏了捏小拳頭，那小模樣說不出的堅定。
西奧有些哭笑不得，「就為了這個，你就特意跑來說……喜歡我？」
或許是見他態度親和，並沒有生氣的趨勢，少女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雖然面上紅暈不褪，但口齒卻分明伶俐了起來，聽他如此說，少女搖搖頭，「當然不是，我會那麼說是因為……我是真心喜歡西奧大人，除了西奧大人，其他男人我都不喜歡！」
聽著如此火辣淳樸卻又不加掩飾的告白宣言，從未經歷過男女情事的西奧有一瞬間的傻愣，完全不知該如何招架。少女卻將他的這種無言當做了一種隱晦的認同，臉色頓時歡愉起來，再接再厲的道：「西奧大人，你娶我吧，我很能幹的，我會煮飯、做菜、縫衣、刺繡、養蠶、紡織……我會很多很多的事，而且我很乖很聽話，一定不會讓西奧大人不開心，而且聽我大嫂說，十個男兒九粗心，沒有人照料都過得很辛苦，西奧大人若是娶了我，我一定會努力讓西奧大人過得很舒服……」
她無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幾乎要和西奧碰上。西奧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往後倒退，有些不知所措的打斷道：「等等……」
「西奧大人……」少女置若罔聞，繼續往前走來，黑亮亮的眼瞳裡全是炙火一般沸騰的情感。西奧雖沒有經歷過感情，但好歹也活了這麼多年，自然不會不明白這樣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但是……
眼前少女面容清秀，紅潤的雙頰嬌嫩欲滴，像極了剛剛綻放的鮮花，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它採擷下來細心呵護。她的眼瞳極亮極黑，裡面像是蘊了漫天的星辰，卻又有一種極致的純淨感，一如初生嬰兒般的美好剔透。
但是，西奧看著她的眼睛，卻突然想起了另一雙眼眸。
那雙眼眸同樣的明亮黢黑，笑起來的模樣像兩隻尖尖的月牙，但眼神卻並不清澈，似乎藏著極深極深的東西，乍一眼望進去，像是要拖人溺斃其中一半。
那個人的眼睛就和她那個人一樣，看著極淺極美，實際卻深不可測。她的眼睛裡總帶著一層朦朦的笑意，充盈了自信、堅強、不屈、勇敢等等諸多閃亮的人性光點，一旦放出光來，幾乎會晃花人的心。
同樣是十五歲，眼前的少女單純如白紙，心心唸唸的不過是要嫁一個好男兒，安度一生。而那個人，卻已經肩負起了一個世界、一個民族數十萬生命的責任，煢煢行走，堅強不屈。
西奧的目光漸漸從少女的眼睛上移開，慢慢掃過她頭頂秀美重重的雲鬢、大方優雅的木簪、嬌柔美麗的絹花，再到她耳上窸窣晃動的耳墜、脖頸上五彩斑斕的項串、白裙上如火如荼的花、以及柔軟精緻的繡花鞋。
恍惚中想起另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她從未如此細心的裝扮過自己，一襲精簡的幻師袍、一根隨意的髮帶，便涵括了本該千嬌百媚的裝容。
如此對比，除了心口彭沛的敬意和那不知為何生出的淡淡悵然外，他生不出任何褻瀆的情緒。
世間有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
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古怪，又或許是他沉默的時間太長了些，嬌麗的少女怯怯的開口道：「西奧大人，你怎麼了？怎麼這麼盯著我……」
西奧回過神來，失聲一笑，搖搖頭。「只是想起來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丫頭，你還小，感情這……」
他的話突兀的中止了，少女不解的看著他，他卻猛然回過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正東方向，眼裡臉上倏然生出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狂喜之色。
——————題外話——————
下一章無霜就出來了，大家久等，寫西奧的這兩章主要是一個過渡，也是一個副線情節，並不是無用章節哦。
另外，今天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的生日，也是作者，我們兩個平日都忙著碼各自的文，再加上我又有工作，難得一起好好聊聊，所以下一章可能會晚一些，而作為補償，下一章會多一千字，還望體諒，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