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出去!」他怒吼。
「我很正常。」搖光淡淡的看著形若瘋癲的魔神,嘴角的笑容從頭到尾就沒有消失過,即便是在魔神突然出手攻擊的情況下,「阿琅,我還不瞭解你嗎?不攔住你,你是絕對不會乖乖聽話的。」
魔神咬牙切齒的看著他,那表情簡直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搖光微笑著對上他幾乎燃出火光來的眼神,平靜對上暴怒,形態鮮明。
魔神卻似乎從這種平靜中品味出了她堅決如鋼鐵不可撼動的決心,臉上瘋狂的情緒居然被強行壓制下來,慢慢變成僵硬的溫柔,勉強做心平氣和的道:「阿搖,別鬧了,快點放我出去!這不是鬧著好玩的事情!」
搖光連神格強行凝聚出來了,要知道以她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夠支撐她這樣做,強行而為的後果就是她現在的身體絕對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阿搖不是不珍惜自己的人,她會這麼做,根本就是下定了決心——
他「為了瑞應」不肯妥協,光神也絕對不是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人。為了不把平靜已久的三族扯入戰亂的局面,這丫頭私自決定要代替他去和光神解決這次的事件——只是為了成全他的自私。
要想凝聚出神格絕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魔神幾乎立刻就猜到——搖光根本是早就做好了這一步的準備。
這種準備或許是在他和光神大戰之後;亦或許是在他帶著瑞應離奇失蹤的時候;也或許是在他前來求援的時候……
總之!她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沒有給他任何拒絕的時間!
從前那個小丫頭真的是長大了,居然能神色不動的在暗中搞出這麼多小動作!
魔神在心裡咬牙切齒的幾乎恨不得殺了自己,這麼長的時間,他居然一點都沒發現她的異常!
其實這也不怪魔神,搖光藏的太好了,一點風聲都沒有露出。
就這種不動聲色的能力,鳳無霜甘拜下風。
搖光沒有說話,即便她知道阿琅的聰明已經猜出了她的計劃。
她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用一種決絕而冷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人。
這樣的眼神讓魔神心慌意亂,好不容易安穩住的焦躁再次瘋狂崛起。他拚命的重捶看似單薄實際堅不可破的防護罩,聲音尖利的像是淬了毒的針。
「你給我打開防護罩!這是我的事情,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做決定,搖光你聽到沒有?!打開放我出來!你給我打開!」
他用手捶、用掌拍、用腳踹、甚至用身子撞,癲狂一邊怒吼咆哮,像一頭被囚禁的猛獸。
然而無論他怎麼做,搖光都不為所動,安靜而冷漠的站在原地,聽著他的怒吼咆哮和外界的悲鳴轟隆混雜在一起,居然同樣尖銳到無法區分。
搖光突然悲涼的笑了。
原來她的心,真的可以冷酷決絕的在阿琅和族人中做出選擇。
——魔神可以為瑞應棄魔族而不顧,她也可以為阿琅棄幽冥一族於不管。
原來,他們終究有些地方是相似的。
一顆神格,可以護阿琅平安,亦可守護整個幽冥一族。
「神」之所以是「神」,全因神格的存在。
若沒有了神格,她在光神面前,柔弱的就像一隻一捏就死的螞蟻。
但神格只有一顆,族人和愛人,孰輕孰重?搖光已經做出了她的選擇。
——將神格留給愛人,陪族人一起死去。
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耳邊的轟鳴越來越大,搖光知道,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拖延了。
看著形若瘋狂的魔神,搖光靜默了半晌,突然似鼓足了全身的勇氣,開口道:「阿琅,其實我……」
魔神突然安靜下來,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話。
銀眸燦爛,和法杖金色的光芒攪拌在一起,煥發出嶄新而凌厲的光。
搖光看著他的眼睛,突然覺得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柔軟又僵硬,堵的她說不出話來。
轟隆隆——
巨響轟鳴,她聽到自己的族人在破碎聲中哭泣哀嚎,無數人呼喚著她的名字,逼迫她必須立刻履行守護者的責任。
搖光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肩膀沉重,無形的重量壓沉著,幾乎讓她直不起腰來。
「阿琅,其實我……」
搖光說到一半,眼角突然看見在魔神的背後,瑞應不知何時走了出來,一手托腰一手扶肚。圓滾滾的腹部豐盈而飽滿,她的眼眶通紅,淚水不停的打著轉,看向搖光的眼神幾近一種哀求。
她分明是聽到了搖光和魔神的談話,也從始至終注意著情況的發展。
同為女人,她和鳳無霜一樣清楚搖光想說的是什麼。
瑞應在哀求,並且不停的用手撫摸自己的肚子。
這同樣是一種威脅——不准搶走她的愛人、她孩子的父親。
喉嚨裡的棉花突然變得無比沉重,死死的壓著聲帶。
搖光嘗試著開口,卻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罷了……
都已經決定放手了,就不要再給別人添堵了。
搖光咧嘴輕笑,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那說出那區區兩個字,竟然比強行凝出神格還要艱難千百倍。
身體裡就像埋著千百把刀,刮骨挖心,血肉模糊到連疼痛都麻木不仁。
罷了、罷了。
「好好活著。」
這是搖光對魔神的說的最後一句話,也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瞬間讓魔神明亮的眼眸無可遏止的黯淡下去。一顆心不停的下沉、下沉,再下沉。
自此開始,永墮無間。
搖光走了,孤身一人而毫不回頭,任憑魔神被困在防護罩內如困獸一般掙扎怒吼。在他的身後,是瑞應突然變得死灰絕望的眼眸。
鳳無霜不知道這三人此刻的心裡各自是什麼感覺,她只知道自己對這場「電影」突然非常非常的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