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扭曲不是通俗意義上的扭曲,而是像某些科幻電影一樣,眼前的世界整個變形走樣,就像一塊被人擰在手裡的毛巾,找不到一條筆直的線。
鳳無霜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突然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詭異的地方。
時間莫名其妙的從白天變成了晚上,夜色濃稠如汁,天上皎月當空,繁星璀璨,潑灑著佈滿了整個天際。
鳳無霜莫名其妙的抬頭四望,卻只看見大片大片的紫堇花,形成一片花海的模樣。從粉色漸變成艷紫的花瓣重重疊疊,晚風一吹,它們便像一個個倒扣的小燈籠,在風中優雅的搖曳著。
略帶清苦的香氣四散,鳳無霜看的兩眼發直。
不是被驚艷了,而是被嚇傻了。
有誰可以告訴她……她現在,在哪?
正當腦子裡就像塞了一大團漿糊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窸窣的腳步聲。鳳無霜條件反射的伏下身子,將自己隱藏在花叢之下,只露出一雙眼睛,機警的透過花葉枝叢望過去。
前方不遠處走出了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朝著花海走過來。
前面的年輕女子一身白衫,衣襟袖口皆呈迷離的淺紫色,黑髮高綰,神情幹練而優雅,不緩不急的朝前走去。
在她身後,跟著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蓄著很標準的山羊鬍子,穿著寬大的黑袍,袖子和褲腿極大,看上去頗有幾分像是日本陰陽師的穿著。
因為角度的關係,鳳無霜看不清他們的臉,卻只見兩人走到花海中央,前方的白衣少女突然停下了腳步,倏地扭過頭去。
晚風輕揚,黑髮飛舞,襯托出一張艷絕而清冽的面容。
鳳無霜眼睛睜得老大,想也不想的一把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嘴,才忍住沒有叫出聲來。
那少女的臉……是搖光!
鳳無霜下意識的放低視線,將目光注視到兩人的腳下。
頭頂皎月如銀盤,洋洋灑灑的乳白色光澤瑩潤,像極了仕宦貴小姐用來敷面的精細粉撲,懶洋洋的裹在地面上,將萬物拉出或美妙或狹長的陰影。
搖光和那年過半百的老者面對面而站,在他們的腳下,鳳無霜看到清晰的影子被月光拉的狹長,影綽的落在紫堇小巧的花瓣上,一動也不動。
有影子,就證明對方是有實體的東西,也就是活人。
鳳無霜心裡的石頭往下落了一半,忽而又高高的提起來——搖光明明親口說過,她已經死了。
那這……這個有影子的「搖光」又是誰?雙胞胎姐妹?
還沒等鳳無霜想清楚,不遠處的白衣少女突然開口道:「卡洛伊斯長老,你不用再跟著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鳳無霜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一下她沒保持住,整個人因為吸氣下意識的往後一倒。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已經從大叢的紫堇花叢中穿過,而花叢卻一動不動。
鳳無霜在地上呆了三秒鐘,突然反應過來,差點沒把自己的頭皮給嚇飛了。也顧不上再去管那白衣少女說了些什麼,她下意識的抬起手,對著一叢盈盈的紫堇花按了下去。
她的手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才十五歲的身體,手指卻長得格外修長乾淨,指尖纖纖如玉,完全像是養在深閨中的富貴小姐所擁有的玉手。
——除了皮膚略顯蒼白一點、青色的血管刺眼點外,這手看起來似乎和平日沒什麼區別。
但就在這手掌碰到花叢的一瞬間,鳳無霜覺得自己就像按在了一團空氣上。稍稍一用力,手掌徑直穿透花叢,按在地上。
……
鳳無霜眼瞳呆滯。
傻呆呆的低下頭,她突然發現,在頭頂明亮的有些不太正常的月光下,萬物都有影子,唯有她……腳下空空。
這意味著……她變成鬼了?
鳳無霜腦子裡猛地跳出這麼一個想法,嚇得她本能的一縮手,卻不想指甲正好撞到盆骨,疼的她臉色一變。
能摸到自己,卻摸不到周圍的任何東西;
有影子,能說話。
驚嚇過頭,人反而冷靜下來。鳳無霜突然聽前方傳來中年男子無奈的聲音。「既然如此……那便好吧,只是這消息一定要封鎖,萬萬不可透露出去!否則定將有大禍降臨。」
白衣少女輕輕頷首,表情堅定如鋼鐵巨石,巍巍不可撼動,眼裡煞氣隱沒,浮沉如無根的萍。「我知道。」
鳳無霜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冒出了一個看似不靠譜、但仔細思考起來卻又非常靠譜的想法,正好能夠解釋她這種莫名其妙的情況。
但是要證明她的想法是對是錯,還需要……
鳳無霜深吸了口氣,突然從草叢中站了起來。
如此安靜的夜裡,又是在花海這種空曠的地方,假設是你站在此處,身邊百米之內突然多出一個人來,只怕反應再遲鈍的人也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吧。
但偏偏,白衣少女和中年男子一點反應都沒有,自顧自的說著話,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到鳳無霜的突然冒出來。
鳳無霜心中定了定,突然大跨步的走了過去。一直走到白衣女子身邊,甚至伸手在她面前搖晃了好幾下,白衣女子都一點反應都沒有,好似她這麼個大活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鳳無霜收回手,長鬆了一口氣,總算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簡單點的來說,眼前這一切、包括花海、夜景、白衣少女和中年男子,就像一個真實過了頭的3D電影。鳳無霜就是那個看電影的人,因為太過真實,導致她產生了一種極端的身臨其境的感覺。
但這畢竟不是真實的東西,所以鳳無霜除了自己以外、摸不到場景中的任何一個東西。沒有影子,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電影」裡的人都看不到她。
更簡單點的來說,就是她在這部「電影」裡徹底變成了一個能跑能跳能哭能鬧卻一點存在感都沒有的活生生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