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聞聲回過頭，果然看到在天際那端，昏黃的光線將雲層細染，入目都是柔和陳舊的暗黃色。幾點黑影快速逼近，身形掠動中，紫色的力量光芒帶動周邊的雲層，在身後拉出了一道細細的雲帶。
隨著路程的逼近，黑影的容貌漸漸清晰起來。為首的一人果然是夜祗，而在他身側一左一右的位置，卻是兩個陌生的人。
那是一男一女，容貌氣質皆為極品，人立劍，天如舊，翩翩而來的身形似從雲層中氤氳而出的絕色。
鳳無霜的眼睛在確定對方是夜祗之後，便不受控制的掃了那兩人一眼。
在夜祗左側方的是，是消失已久的帝梟。
鳳無霜還來不及去想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眼睛已經下意識的看向了右方。
光線寡淡，黑髮染光，墨衣少女漆黑的眼瞳如霧似夜，與玉雕般的瓊鼻形成鮮明的對比。飛落下來的身影，長靴利落，滿頭黑髮被風吹的紛揚，劃過她尖細的下顎，襯托出蒼白僵硬的一張面容。
濃睫輕閃，陰影狹長，角度旖旎而嫵媚。
櫻唇飽滿，弧線流暢，容色清麗而如雪。
鳳無霜霍然瞪大了眼睛，一張面容乍然失色。
那是……
夜祗落地，一身的異像已經消失，雙眸漆黑如墨，一步都不停歇的朝鳳無霜走過來。尚未開口，臉上便先掛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特誘惑性的道：「丫頭，猜猜我給你帶回了什麼驚喜？」
鳳無霜的眼眸微抬，目光直直的穿過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後，眨也不眨，「不用猜……」
她的聲音很輕，夜祗甚至還沒來得及聽清楚她說了什麼，就見鳳無霜徑直抬腳，大跨步的從他身側走了過去。
他詫異的回過頭，只見她目不斜視的往前走，而在她前方的，是微微低著頭的黑衣少女。
一直到鳳無霜站在她面前的時候，黑衣少女才慢慢抬起了頭。
細風輕拂，髮絲如柳，劃過少女的睫毛，她輕輕眨了眨眼睛。
清瞳如水，黢黑如墨，容色如雪砌，眼神似冰雕。
唯有在和鳳無霜對視的一剎那，少女冰涼的眼眸裡，倏然升起一抹奇異的情緒。
似激動，又不似激動那般膚淺；似驚喜，又不似驚喜那般單薄。
說不出是什麼的情緒，在她眼底醞釀如霧。一高一矮的兩名女子，黑髮卓然，黑衣麻利，已然大變的面容上，鑲嵌著來自億萬光年之外的翦水眸。
兩相對望，百年時光滄桑，浮絲緩帶，黑髮如柳。
鳳無霜定定了半晌，眼神從不平靜到平靜，心緒波瀾，翻天覆地而滾。
她下意識的微微咬唇，眸色突然尖利，冷不丁的抬起手，惡狠狠的一拳，直徑朝少女的臉頰砸落下去！
少女的嘴角一揚，毫不猶豫的抬手，手做掌狀，一把接住了鳳無霜的拳頭，同時揮拳反擊，直取她的側面。
鳳無霜眸色凌厲，整個人的身形立刻翻轉，毫不遲疑的與少女的拳頭擦頰而過，單腳一點，整個人如燕雀般騰空而起，當空漂亮的側踢，席捲著風聲嗚嗚猛烈朝少女而去。
少女挑眉，雙手瞬間掙脫，閃電般架出了交叉姿勢，鳳無霜的一腳穩穩的踹在她的手臂上，砰的一聲悶響，兩人幾乎同時後退了兩步。
兩人一觸即分，眼裡幾乎同時升起默契的笑容。
「再來！」鳳無霜低呵，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漆黑的長鞭，身形如燕雀那般輕盈翻轉，甩鞭如龍，風聲赫赫的朝少女當空抽去。
「誰怕誰！」少女瞇眼而道，手腕一翻，兩把雪亮的匕首登時出現在手心，一長一短，一正一反，不退反進的對著長鞭便衝了上去！
她的身形如鬼魅，腳下的步法奇異莫名，踩步俯衝上前，手中匕首森然旋轉，凜凜寒光刺人膽寒
長鞭呼嘯著抽打過來，但見少女身形一閃，詭異的與鞭身一擦而過，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整個人探手下刺，嗤啦啦一聲響，匕尖與鞭身直挺挺的撞在了一起！
鳳無霜眸色一閃，手腕狠狠一震，長鞭凌空抽卷，鞭尾如靈蛇一般打轉，直接朝少女的脖頸而去！
少女閃電般彎腰下伏，整個人閃瞬竄出，一正一反兩把匕首快速旋轉，瞬間繞上鳳無霜的長鞭，被少女狠狠一推，兩把匕首繞著長鞭風馳電掣的朝鳳無霜倒襲過去。
兩人的速度都奇快無比，所採用的攻擊狠辣似毫不留情，卻又似默契十足，兩人不約而同的只採用了技巧性的攻擊，絲毫沒有動用真格的巫力。
眼見繞著長鞭上的匕首打著飛快的旋兒朝自己衝來，那鋒利的刃不斷刮過長鞭，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音，也幸虧這這不是普通長鞭，否則被這麼一刮，不立刻報廢才怪。
鳳無霜彷彿又回到了現代，那些彼此交手切磋的歲月。以力借力、順勢將匕首繞著長鞭旋轉反向攻擊，這是風無行在現代時為了破解她的鞭法而特別研究出來的必殺技。
剛剛搞出來那會，鳳無霜沒少吃它的虧，報廢的長鞭起碼可以堆滿一間屋子！
但是現在……
鳳無霜各種陰險的笑了，手腕忽而一抖，整個長鞭呼啦啦一聲，漆黑的鞭身上頃刻間冒出大團的火焰，雷霆萬鈞的盤踞在一起，重重的與匕首相撞！
只聽到「叮」的一聲，兩把形狀詭異的匕首發出猙獰的慘叫，瞬間被烈火所包圍，在鞭身上巍巍顫抖，止步不前。
「混蛋！」風無行很沒品的爆出一句粗口，整個人風馳電掣上前，單手狠狠的一揮，一道明亮的煙紫色光芒瞬間如利劍刺出，惡狠狠的撞在長鞭所形成的火焰上。
嗤啦！
火焰顫。
嗤啦！
火焰破。
風無行一把奪回了自己的武器，看著被燒的有些微微變形的刃匕，心疼的直磨牙。
紫光撲到面前，鳳無霜隨手一揚，一道藍色巫力湧出，與紫光碰撞在一起，撲哧的一下，兩股力量頓消。
很顯然，風無行的紫光連一半的力量都沒有用出，否則就鳳無霜的玄幻師級別的巫力，如何鬥得過神階的力量？
但風無行這一手，卻是叫鳳無霜的眉毛上上下下的抽搐了好幾下。
神階……臥槽神階！
風無行這混蛋居然不聲不響的混成神階了！
還停在玄幻師等級上的鳳無霜大感自尊受挫，「公報私仇」的一把抓起鞭子，二話沒說的狠狠朝風無行抽了過去：「你個不要臉的混蛋！」
風無行反應飛快，鞭影未至之時便迅速騰空而起，只見那黑色長鞭捲著火焰張牙舞爪的抽在地面上，砰砰的巨響，地面裂開了一道長長的裂縫。
風無行眉角抽搐，眼見著鳳無霜不依不饒的衝上天來，眉毛一揚，整個人倏然一閃，登時消失在了原地。
鳳無霜一驚，頓時警惕起來，瞬間感應到一絲氣息波動出現在身後，她果斷放棄長鞭，反應迅猛一拳頭砸過去。
風無行一把接住她的拳頭，順手一個下切，重重的砍在鳳無霜肩膀上，疼的後者齜牙咧嘴，惱火的大罵：「風無行你個混蛋！你想謀殺親夫嗎？」
半空之上，她彪悍的聲音響徹雲霄。
夜祗、帝梟、炎：「……」
……這是個什麼情況？
難為風無行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淡定，抓著鳳無霜的手，慢悠悠的挑眉道：「認輸了？」
「認你個頭！」鳳無霜眼眸一厲，整個人猛地翻轉，瞬間掙脫了風無行的手，腳下步伐詭異，順著風無行的手一路上爬，眨眼來到了她的肩部，反手一扣，麻利翻轉，整個人當空一躍，瞬間將她半邊身體控制在手中！
風無行滿頭黑線的看著她。「……你敢不敢不要每次都玩這招！」
這該死的傢伙，不就欺負她是左撇子嗎？每次都朝著她右邊肩膀來！混蛋！混蛋！
「我就不敢了你怎麼樣？」鳳無霜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不厚道了，得意洋洋的道，「管你黑貓白貓，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貓。哼哼！認不認輸？」
「……」風無行的臉一沉，以行動說明了她的想法——
手腕猛地一抖，整個人瞬間反方向一轉，一把抓住鳳無霜的手臂，兩個人的身體頓時靠的極近。
……
半個時辰後……
天空之下，仰頭關注情況的兩人一魔獸滿腦袋的黑線。
她們到底還要這麼斗多久？
兩個人你來我往，毫不相讓。剛開始的時候夜祗還擔心鳳無霜會不會有危險，但是漸漸的，隨著兩人的攻擊越來越麻利狠辣，手法步驟技巧幾乎成了異步同行，險象環生之餘卻連一根頭髮都不會傷到。夜祗也就跟著淡定了。
鳳無霜揮拳，風無行似早做準備那般錯手反攻；
風無行揮匕旋刺，鳳無霜又似早就料到的揮鞭格擋；
她們兩人的戰鬥，往往都是一個人還沒開始攻擊，另外一個人就早早的做好了防禦，彷彿對對方的心中所想瞭若指掌。你傷不到我，我也傷不到你。
這樣的格鬥一開始看起來還有模有樣，但是一旦摸透了雙方的特點，看的久了……也就沒什麼趣味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夜祗無語望天。「還要打多久啊……」
砰。
鳳無霜的拳頭再一次和風無行的手臂撞在一起，兩人的身體拉近，雙目交接。
夜祗的話傳入她倆的耳膜，兩人同時一愣，眼中不約而同的露出相似的笑意。
「沒退步。」鳳無霜道。
風無行回答的很快，「你也是。」
鳳無霜繼續道：「很無聊？」
風無行眼神無語。「和自己打，能不無聊嗎？」
鳳無霜忍不住微微彎了眸。
現代長達五年的同伴生涯，她們對彼此的瞭解，更甚於自己本身。
對方的攻擊習慣、手法、力道、角度、著力點、優缺點……另一個人都無比熟悉。這就導致兩個人一對打，往往就是一場沒忘沒了的僵局，誰都不會受傷，但誰也別想贏。
「沒勁，不玩了。」鳳無霜撇著嘴鬆開了手上的力道。
風無行默許的放開手。
還沒圍觀的人暗呼一聲終於結束了，兩人靜默了一下，突然同時抬起手，狠狠的一拳頭，精準而狠辣的與半空交接。
砰！
拳頭對拳頭，手臂對手臂，眼對眼，面對面。
「無行。」
「無霜。」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道聲音，一清越、一清冷；一利落、一緬懷。
聽到風無行這句「好久不見」，鳳無霜的眼睛突然紅了，忍不住一把反扣住她的手，用力往自己身邊一拉。
風無行默許了她的動作，毫無反抗的靠過來。
鳳無霜張開手，用力抱住她，因為身高的關係，她的臉蛋只能埋在風無行的胸口，聲音突然哽咽起來。「我很想你……無行。」
風無行的眼瞳一顫，呆了半晌，才慢慢伸手，按在鳳無霜腦後長髮上，用力揉搓，直將一頭如水般的發揉的亂七八糟。
鳳無霜正覺得氣惱，卻聽到她低低的嗓音，氳著難以掩飾的沙啞。「我也是。」
鳳無霜怔了怔，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風無行的眼睛。
暈紅的眼眶，似被靚麗的胭脂細細的染了一遍，眼瞳漆黑，眸光瑩潤的彷彿輕輕眨一眨眼睛，便會掉下一串晶瑩。
這是風無行第二次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眼神。
容貌不一樣、身體不一樣、身份不一樣、世界不一樣。
一切都不一樣了，唯有彼此，還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