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過多的害處已經漸漸在他身上體現了出來,先是冷汗、再是手腳冰冷、再然後,他會覺得很困很睏,很想睡覺。
但只要眼皮一闔上,他就再也不會醒來。
隨鳳漠然的看著男子蜷縮的身體,什麼話也沒說,身子一偏,逕直走了過去。
男子大驚,卻已經沒有力氣再追上她的腳步,手腳冰涼的幾近麻木,卻不停有大串大串的冷汗滑下來,眨眼便沁透了他的血衣,混合灰色的泥土,染髒了他慘白的臉。
帝梟神色複雜的望著這個即將瀕死的男人,再抬頭望望已經越走越遠的隨鳳,說不出心頭是個什麼滋味。
他早已經料到隨鳳不會放過這個男人,或許在她的眼裡,死亡從來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手起手落,拂花一般漫不經心的動作,隨意便是一串血花。
有個問題在他心中徘徊了很多次,但卻一直沒能問出口。
因為他知道,隨鳳不會回答他。
他想問隨鳳——你都經歷了些什麼?
每一個攻於心計的人都曾是天真無邪的孩子,每一種性格的養成都必然有促成它的原因。
這就像每一張紙,在染色之前,它定是純白無暇的。
有因有果,因果輪迴,乃是佛家名句。
越是發覺隨鳳病態一樣的冷漠,帝梟就越是忍不住去想,她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再次低頭看了看已經半昏迷過去的幻師男子,蜷縮在地上小小的一團,身子還時不時的抽搐兩下。
傷口的血流漸漸慢了,男子的壽命,也差不多流乾了。
無聲的歎了一句,帝梟擺擺手,對跟在身後的中年女人道:「給他個痛快吧。」
說著,他不再多語,快步朝隨鳳追了過去。
身後傳來中年女人恭敬的回應聲,隨後便是匕首出鞘,「鏘」的一聲,沒過多久,中年女人便跟了上來,默不作聲的跟在帝梟身後。
帝梟的心中就像塞著一大團棉花,悶悶的有些透不過氣。
說不出是什麼原因。
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他自問自己也是冷情的人,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好似和隨鳳待在一起,他就顯得格外優柔寡斷,甚至還有些無用的善良和不忍。
和冷情無心的隨鳳比起來,好像他才是個姑娘一樣。
帝梟被自己這樣的想法狠狠的寒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縮水後小胳膊小腿的身體,無不悲催的想,該不會是裝蘿莉裝久了,連心理都退化到幼年時代了吧。
翻了翻白眼,他加快腳步追上隨鳳的背影,望著她和第一立面裡完全沒有改變的身高體型,鬱悶到吹鼻子瞪眼。
隨鳳的等級不比他差,甚至在練藥等方面還要遠遠超出他的水平,真不知道這個超級面癱女是怎麼承受住這個立面讓人各種想抓狂的位面壓制,面無表情的繼續行動的。
上帝作證,位面壓制那種東西,真特麼不是人能忍受的!
所以,依照各個方面的數據和指標來看,帝梟初步認定——這個隨鳳,就特麼一不正常的變態!
繞過一個造型特別創意的山坡,帝梟見隨鳳朝另一邊拐去,便隨之跟了上去,眼前一陣開闊,居然是走到了一個乾涸的河床邊。
河床邊圍聚著不少的人,衣著分綠、藍、白褐四色,正是幻師家族的那些人,鳳魑赫然就在其中。
而帝梟和隨鳳三人的出現,也在第一時間被這些人所發現,紛紛詫異的扭過頭來,在看清楚是人類同伴後,這些人的臉色卻絲毫不見欣喜,反而越發提防起來,警惕的看著朝他們徑直走過來的黑衣少女。
隨鳳顯然是不認識鳳魑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張望了一下,才朝那一堆同樣穿著綠色衣服的幻師走過去,開口便很不客氣的問道:「誰是鳳魑?」
鳳魑詫異的抬了抬頭,眼神上下打量了隨鳳一眼,似乎想從外表看出她是哪一位。
可惜隨鳳的裝扮太過經典,除了她是女人外,什麼也看不出來。
而鳳魑明顯低估了這女人的敏銳程度,幾乎是他剛剛把視線瞄準她的時候,隨鳳刷的一下扭過頭,眼神直勾勾的朝這鳳魑看過來。
四目交接的眼神,一個詫異,一個冷漠。
突然,隨鳳微微勾起嘴角,驚天動地的輕輕一笑。
帝梟立馬倒退三尺,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微笑的隨鳳,那神態,簡直跟見了一頭長著大象脖子的麻雀一樣不可思議。
他他他……他不是眼花了吧?
這個這個這個……這個女人,她她她……她居然笑了?!
原諒帝梟的大驚小怪吧,相識近百年,不知道多少次的擦肩而過,他就從來沒見這女人笑過一次。
那麼不甚恰當的比喻來說——要想見隨鳳笑一次,那幾率估計就像想在地球上看到方形的月亮一樣,低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其實,隨鳳笑起來很好看。
那雙總是冷冰冰的眼眸微微彎起,黑瞳自然蔓上一層淺淺的水光,瑩光潤潤,眼睛原本鋒利的線條也隨之柔化,不復之前的尖銳凌厲。
唯一可惜的是,如果她在笑的時候,眼神也能跟著一起笑就好了。
但是,帝梟完全沒辦法去欣賞她破天荒頭一回的笑容,反而是在她這種詭異的笑容中,感覺到一種不可抵擋的犀利寒氣,從腳底順著血脈橫爬,連心臟都在瞬間被凍結,冷冰冰的一塊。
鳳魑愣了一下,畢竟是不知道隨鳳是什麼人,除了覺得她笑容莫名其妙了點以外,倒是沒有更多的情緒,只是不解的問道:「你是什麼人?找本護法有……」
唰——!
一聲輕響,銀光橫飛,銀匕出鞘。
還沒等鳳魑把擺譜的話給說完,隨鳳便頂著她那張讓人看了後背發毛的詭異笑容,給了他乾脆利落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