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夜祗愣了一下，突然警惕起來。「自然是我的朋友，怎麼如此發問？」
紅舞緊緊的盯了他半晌，突然不屑的偏頭擺手。「得了吧你，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傢伙，還想瞞住我這個過來人？你全身的酸氣，已經瀰漫整個多汨羅森林了。「
「呃……」夜祗有些無語。
單從外表來看，紅舞的年紀有些模糊不清。
她年輕的臉，看上去就像二十出頭風華正茂的少女；
然而她舉手投足間獨特的韻味，卻又讓人覺得她是個三十多歲的曼妙少婦；
但是細看她的眼眸，那被掩在風情和晶瑩之下的瞳孔，卻分明沐浴著滄桑和淡漠——這樣的眼神，是只有一些歷經滄海桑田的人在繁華過後，才會自然沉澱於眼中的東西。
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眸，使她看上去就像活了無數年的智者，尖銳而深沉。
看到紅舞這樣的眼神，夜祗便知道自己瞞不過她，索性甩開問題不做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咯咯咯咯……」這樣的回答，讓紅舞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像極了年少不知事的二八少女，落在夜祗耳中，卻是該死的刺耳。
「你笑什麼？」夜祗實在忍不住問道，他怎麼沒覺得有什麼地方好笑的？
「我笑你，年少輕狂，慮事不周。」紅舞伸出手，火紅的長指甲慢條斯理的滑過她尖尖的下顎，「就衝你剛剛的表情，那個追風，估計重頭到尾都是假的。」
紅舞偏過頭，聲音清淡卻又含著某種笑意。「你看上去不像是人類中所說的那個什麼斷袖，而且，剛才那個小傢伙，雖然打扮的無懈可擊，但是有些行為舉止還是偏向女性化了，所以我大著膽子推測，她……應該是個小丫頭才對。」
「你到底想說什麼？」夜祗終於淡定不住，眼神銳利的看著紅舞，這還是鳳無霜女扮男裝以來第一次被人看穿，而且還是一隻魔獸。
她的身份是一個不能洩露的秘密，不管紅舞是因為何種原因而推測出來的，都不是什麼好事。
「喲，眼神這麼厲做什麼？」紅舞將頭扭回來，似乎很驚訝的看著夜祗突然間尖銳的眼神。
但是，恰恰是因為她表情中的驚訝表現的太過鮮明，使得夜祗都有些不太敢相信，好像在這層鮮明無比的驚訝之下，她真正的情緒都被完好無損的掩蓋掉了一般。
夜祗突然覺得，他和鳳無霜，都有些低估這頭赤煉飛龍了。
龍族稀少而罕見，在此之前，多汨羅森林中從未聽說過有龍族的出現，而且，因為很久很久以前曾經發過的一些事情，使得絕大多數的龍都很排斥人類，如果不是必要，他們絕對不和人類為伍。
在此基礎上，導致了紅舞的來歷根本無人所知，就算她的目標真的是那顆天階水晶，可是，僅一顆天階水晶，真的值得她放棄隱世而重現於世嗎？
夜祗第一次有些拿捏不準情況，而這樣的感覺非常不好，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別皺眉啊。」紅舞笑著開口道，「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在哪嗎？」
話雖如此問，但還不等夜祗回答，她便自顧自的伸出手，指著他微蹙的眉心。「就是這個。」
「活在這世上，或許無論是人還是魔獸，都會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大家都會選擇隱瞞，無論其用心是還是壞。」
紅舞放下手，輕輕闔下眸，她捲翹的睫羽低落下來，在細緻雪白的臉頰上投射下角度優美的陰影。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非常輕巧纖薄，結合著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彷彿匯合成了一道非常奇妙的感覺，夜祗愣愣的看著，突然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
現在的他，還看不懂紅舞這一刻所表現的情緒，只是隱約的感覺道，這是一種比悲傷還要濃厚百倍的情緒。
而直到很久以後，夜祗有了一次彷彿被置入死地般的經歷，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突然明白當初在多汨羅森林，紅舞臉上的表情是什麼。
他曾經想過到底什麼是死亡，或是屍骸零碎，或是長短不一的疼痛，或是一剎那間的灰飛煙滅。
但是夜祗一直不知道，原來還有一種死亡，來的無聲無息，尖銳而無可防備，無處可逃。
彷彿只有一瞬間，整個人便被從裡到外的徹底掏空了，心臟還在跳動，四肢完好無損，呼吸甚至平和而綿長，但卻已經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這種極端致命的東西，叫做絕望。
紅舞這一刻的表情，就是絕望的。
可惜，這個時候的夜祗還不懂，也根本無法想到這一點。
鳳無霜已經擔保可以護她平安生下孩子，按照道理來說，她現在應該是開心而愉悅的，為何會露出這樣的情緒，夜祗無從得知。
而紅舞的表情來得快去的更快，只一眨眼，她便又重新露出笑容，好像前一刻的消沉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所以，如果你也有想隱瞞的事情，就把情緒更好的隱藏起來吧，別把其他人當成傻子，這個世上沒有真正的傻子。」
紅舞如此說著，卻是伸了個懶腰，手指無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腹部。
她的腹部平坦異常，根本看不出有個孩子足月即將生產，不過可以化形的魔獸都擁有隱藏外形變化的能力，所以夜祗也只是當她不樂意看自己的大腹便便的模樣，也沒放在心上。
他真正不解的是，紅舞所說的那些話。
他能感覺到紅舞是在教他什麼，每一句話裡都似乎套著另一層意思，可惜夜祗畢竟才不過十八九歲，還不能立刻領悟一個活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龍所說的話。
紅舞似乎也沒打算再多說，轉身準備離開，卻又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夜祗粲然一笑。
「對了，如果我生產的時候出了什麼事，請你告訴追風，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如果可以，就把它一併收作幻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