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幻師城上方,碧空萬里,陽光燦爛。
而碧空之下,卻是暗潮翻湧,波瀾不止。
數以萬計的人群齊齊扭頭,眼神看向自己的後方,整齊的注目禮,宛若巨星降臨。
黑色的勁裝、深藍色的繃帶,或佩劍或持刀的傭兵表情嚴謹,一身從死亡之地中走出來的旺盛殺意,在無數人的矚目下依然不減分毫,傲然堅毅的面容,不是目空一切,而是勇者無畏。
黑衣長袍的融成天,表情肅穆,眼神尖銳,雙手負後徑直走來,不怒自威的大將之風撲面而至,統率風雲,勢不可擋。
身高達兩米開外大鐵錘如鐵塔一般走在人群當中,赤*裸的上身捆綁著一圈圈的紗布,血跡隱約,傷痕猙獰,黝黑的皮膚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戰神一般威風凜凜。
融烈一身傭兵標準裝扮,黑色的勁裝包裹出頎長而不瘦弱的完美身材,腰間的洛帶一圈一圈,全身上下的爆發力驚人的可怖,一柄銀白色的長槍倨傲的扛在肩上,陽光下的槍尖閃爍出絢麗的七彩光環。
如此三人並肩而走,氣場驚人,華麗無雙。
而在現在,他們卻統統成了配角,眾人的眼神一掃而過後,便不由自主的停留在最前方的少年身上。
那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少年,頂多不過十五六歲。
絕對無法用頎長來形容的身高,嬌小消瘦如女子一般,卻穿著艷麗如火的紅衣,腰間一圈黑色腰帶,圈出少年細不羸握的腰身,雙腿修長,是一種尚未長開的筆直柔韌。
長髮高束,髮帶飛揚,璀璨如火光幽幽。
她的雙手自然垂落在身側,隨著走動的步伐微微搖晃,指骨修長而細,指尖瑩潤彷彿玉石,一枚黑色的不知名戒指,輕巧的套在左手中指上。
毫無裝飾的樸素銀面遮蓋了她三分之二的容貌,只餘下一雙鳳目,曜石般幽深,輕輕的瞇著,流光中是薄薄的慵懶與輕狂,面具下的鼻高鋌而秀麗,唇形如刀削一般,抿著懶散的弧度,貓咪一般。
金色的陽光拉了一束在她臉上,映出銀面閃爍,七彩素流,美麗、卻映不出半分少年常具的柔弱。
這樣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讓人覺得她太輕浮,有一種遺世獨立、目空一切的輕浮與鋒利。
公子追風,名不虛傳。
在場的人幾乎看癡了去,一直到鳳無霜穿過人群走至中央才反應過來,但見她微微側頭,掃了一眼捂胸而立的梅仁籐,嘴角輕輕一揚,半是懶散半是輕浮的道:「喲,這沒人疼的公子是怎麼了?看到我來,太激動的心絞痛了不成?」
她一開始,清越的嗓音悠然晃動,如清泉,如琉璃,滲透人心。
魑護法等人猛地晃了一下心神,突然清醒了過來,仔細一看這傳聞中的「追風公子」,心裡突然擰了個極大的疙瘩——她的身上,並無半點幻力的波動!
這怎麼可能?難道她不是追風?
前幾日那場巨大的能量波動中,也有四大幻師家族的人在場,但卻因為銀光太過刺眼,根本無法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只記得她是一個年輕而消瘦的少年。
也正因為她的年輕,天賦便如此驚人,這才驚動了這些大陸高層的勢力。
無人知道追風是何長相,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實力不俗。
此刻看著眼前這氣息毫無波動的鳳無霜,魑護法等人自然會下意識的懷疑她是否真的是追風。
因為這察覺不到幻力波動的情況,只有兩種。
一種是對方的等級高出自己太多,差距太大而無法感覺。
另外一種則是對方佩戴了可以隱藏幻力等級的特殊幻器,在這種幻器的掩蓋下,幾乎沒人能看出她的級別。
若眼前這紅衣少年當真是追風的話,那麼她手中擁有特殊幻器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魑護法等人的眼神微微一變,目光下意識的看向鳳無霜垂在身側的手,她的左手中指上帶著的黑色戒指……就是那特殊幻器嗎?
融成天等人都察覺到了這種視線波動,兩父子微微對視了一眼,齊齊上前一步,對魑護法等人施禮道:「在下風雲團長融成天,見過諸位。」
融成天的施禮並不像羅戈那般狗腿,只是簡單的對強者表示尊敬而已,以他的性格也不太可能會故意去討好這些人。
但是魑護法等人會融成天一行的態度卻和飛天截然不同,原因無他——他們似乎和那追風的關係不錯,若想招攬追風,和他們的關係可不能搞砸了。
當下,蘇護法輕輕一點頭,臉上笑容更深,「融團長,久仰了。」
魑護法自持身份,只是微微頷首,並無說話,那站在藍晚身後的刻板女人也開口道:「風雲傭兵團的團長,聲名遠揚的融氏父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凡,有禮了。」
融成天臉上的笑容極為面具化,不亢不卑的面對幾位大人物的有意拉攏,笑著道:「在下不過一小小的靈幻師,帶著兄弟們討口飯,談不上什麼名聲,能入大人們的耳,是在下的榮幸。」
這話算不上什麼恭維,卻讓人聽起來十分舒服,別說是蘇護法和那刻板女人,就連那一直態度高傲的魑護法,聞言也暗暗點頭,心道:難怪風雲能穩壓飛天這麼多年,這領頭人就不是一個檔次級別的。
融烈一邊笑著面對幾位大人物,心思卻放在鳳無霜那邊,生怕她吃上半點虧。
但是很顯然,梅仁籐那點道行想讓鳳無霜吃虧,實在是弱了點。
一聽鳳無霜那話,梅仁籐原本就疼到微微扭曲的臉越發猙獰起來,凶神惡煞的看著鳳無霜,面容的醜陋簡直和她形成鮮明的對比。「該死的追風,手下敗將,你除了耍嘴皮子外還有什麼本事?待會本公子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鳳無霜噗嗤一笑,那瑩潤淺粉的嘴角在美瓷般的臉上劃出清越優雅的弧度,根本不接梅仁籐的挑釁,反而含笑問道:「梅仁籐公子,噁心的母親一直在哭,你知道為什麼嗎?」
梅仁籐一愣,臉色越發氣急敗壞起來。「草!老子又不他娘,老子哪裡知道!你少在這裡唧唧歪歪的!」
鳳無霜歪了歪頭,嘴角鮮明的露出一絲嘲諷。「因為,噁心死了!」
「噗……」就站在兩人身邊的藍晚猛地聽到這麼一句犀利的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梅仁籐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猛然聽到藍晚的笑聲,仔細一琢磨鳳無霜說的話,那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全身都在發抖——氣的。
「小心!」鳳無霜一聲驚呼,一伸手就把旁邊的藍晚給拉了過去,敏捷的後退了好幾部,這才皺著眉頭一臉痛心疾首的道:「沒人疼的公子,你沒事千萬不要亂甩身子,你就不怕濺給別人一身豬油啊?」
「哈哈……」藍晚憋不住再次笑了起來,連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捂著嘴偷樂呵,當然,以他們的身份是絕對不敢大肆嘲笑梅仁籐的。
但是,風雲的那些傭兵可就不會顧慮這麼多了,鳳無霜的上一句「噁心死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但是這一句的「豬油」……他們可是聽到清清楚楚。
二十多個人齊刷刷的笑了起來,其中尤其當屬大鐵錘的笑聲最大,簡直震耳欲聾,小六趁火打劫的大聲道:「就是就是!追風說的太好了,沒人疼沒人愛的公子,你還是乖乖站在別動了吧,那一身豬油甩出來的,要是濺髒了別人的衣服,把你賣了都賠不起吧!」
「哈哈……說得好說的好!就是這樣……」
「有一個癩蛤蟆的父親,難怪有一個滿身豬油的兒子……」
「錯了錯了,癩蛤蟆怎麼能生出豬一樣的兒子呢?我看吶,八成是他老母扒火坑給扒出來吧……」
「哈哈哈……好兄弟!說得好!」
各種各樣的笑聲嘲諷聲立刻很給面子的傳來,聽的梅仁籐一陣面孔扭曲,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那眼神幾乎恨不得衝上來咬死鳳無霜才好。
羅戈面無表情的站在旁邊,已經打算好要退出飛天的他自然不會上前幫忙,冷眼旁觀的態度讓其他飛天的傭兵們面面相覷,想幫忙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假裝沒聽見。
這樣的情況落在鳳無霜眼裡,心中更是暗笑之極——看來這梅仁籐在飛天裡的地位也不怎麼樣,若是現在換做是烈大哥,風雲傭兵們早已經暴跳如雷了。
唉……人品問題啊!這就是赤果果的人品問題啊!
鳳無霜在心裡為梅仁籐的糟糕人緣默默歎息了一聲,笑瞇瞇的揚起手,輕輕一擺,嘈雜的議論聲頓時中止,整齊劃一至極。
她笑嘻嘻的道:「這一回你們可說錯了,怎麼能把高貴的梅仁籐公子和豬相提並論呢?」
原本還以為她要繼續毒舌的眾人微微一愣,有些莫名的看著她。
就連笑的花枝亂顫的藍晚都忍不住呆了一下,抬起頭來,卻突然發現自己和鳳無霜所站的地方極為接近,接近到一抬頭就可看到她線條精緻的下顎,細膩的肌膚連毛孔都不見一個,那雙淺粉的薄唇含著戲謔般的笑容,雖是輕浮,卻該死的漂亮好看。
藍晚看著看著,臉頰突然莫名其妙的燒了起來,紅艷艷的一片,嚇得她趕緊低下頭,退後了好幾步,心虛的四下張望,見其他人的目光都放在鳳無霜身上後,才輕輕鬆了口氣。
猶豫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偷眼看著含笑而立的紅衣少年,紅撲撲的臉頰泛著少女特有的羞澀嬌嫩,可愛如蜜桃一般。
鳳無霜絲毫不知道自己身後多了一束這樣的視線,依然笑瞇瞇的道:「豬多有用啊,皮能做衣服肉能包人肚,你們看看這沒人疼的公子,他有這些功能嗎?我看吶,他和一盤狗屎的唯一區別是他沒有盤子。」
眾人靜默了一瞬間,然後,哄堂大笑!
那笑聲極為響亮,不單單侷促在風雲傭兵團這一小群人中,而是全民大笑,笑聲如利劍一般直衝雲霄,驚飛了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十分慌亂。
這些話聽入融烈的耳中,回過頭,看著人群中笑意淺淺的鳳無霜,眼底裡有絲寵溺閃爍而過。
在如斯笑聲中,梅仁籐的臉色成功從又青又白轉變成極致的漆黑,烏黑發亮的簡直可以和鍋底相提並論,牙關在口腔中咬的咯吱直響,駭人聽聞。
鳳無霜斜斜的睨了他一眼,不屑的冷笑之,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融成天所在的地方,毫無意外的對上幾束探尋的視線,她的眼底浮出疏離的笑容,輕輕點頭,尚未來得及說話,梅仁籐突然在身後怒聲咆哮:「我殺了你!」
一道疾風突然從身後刮來,吹動長髮烈烈飛揚,梅仁籐暴怒之下完全忘記了其他,如對上雲豪一般,提起拳頭就打。
鳳無霜怎麼可能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嘴角的笑容越發嘲諷了三分,眼神飛快的劃過另一旁毫無動靜的魑護法等人,一絲暗芒在眼底飛馳。
梅仁籐的突然偷襲讓所有人所不齒,其中尤屬大鐵錘和小六最誇張,前者一聲暴怒的大吼,健壯堪比黑熊的身形還未來得及一動,耳邊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極速朝鳳無霜衝去的梅仁籐突然毫無預警的腿腳一軟,攻勢化之無形,狠狠的對著鳳無霜跪了下去!
這一跪的聲音響的有些離譜,結結實實的雙膝蓋著地,原本揚起來的拳頭立刻順勢砸在了地上,犀利的拳勁根本無從收回,肉拳與地面碰撞,砰的一聲悶響,血肉模糊,白骨支離。
一瞬間,梅仁籐呆了、羅戈呆了、大鐵錘呆了、藍晚呆了……
所有人都呆了,沒有人知道這梅仁籐為什麼會突然給鳳無霜下跪。
一片安靜中,唯有鳳無霜慢悠悠的轉過身來,涼涼的聲音響起,萬分悠然的道:「我說梅仁籐公子,我知道你一向仰慕於我,但一上來就行這麼大的禮,實在讓在下惶恐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要這般下跪道歉呢。」
如此一番自導自演的話落在原本就疼到涼氣倒抽的梅仁籐耳中,那更是氣得其七竅冒火,一張臉徹底沒了人樣,扭曲到一種十分可怖的程度。
藍晚還只是個小丫頭,乍一看到他這般模樣,頓時被小小的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她往鳳無霜身邊靠去,那個不算頎長健壯的身體,卻給了她全所未有的安全感。
一直臉色陰寒的雲豪一不小心看到了她下意識的舉動,心下頓時一驚,條件反射般看向鳳無霜,卻不想正和她的眼神對上。
紅衣的少年坦坦蕩蕩的站在陽光下,銀面反光,對著他笑了一笑——那樣的一笑,潔白無瑕而璀璨剔透,宛若春風吹來枝頭綻開的第一朵梨花。
然而少年幽深漆黑的眼睛卻是和笑容截然相反的深邃,彷彿一把被劍鞘包裹的寶劍,尚未出鞘,便已然鋒芒四射。
這樣的眼神讓人心顫,雲豪心下一跳,居然是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有些慌亂的錯開了自己的眼神。
這一瞬間,不管其他人是什麼想法,在少年雲豪的心裡,卻是種下了極深的影子,對於那個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小少年,一種深深的忌憚,開始存在於他的心中。
等他再次抬起頭來時,鳳無霜早已經移開的目光,看著跪在地上咬牙想站起來的梅仁籐,輕輕哼了一聲,突然一抬手,一柄長劍登時出現在她手中,玩夠了的鳳無霜傲然而立,銀光閃爍的劍尖筆直向前,幾乎要抵上了梅仁籐的脖頸。
紅衣少年目光挑釁,倨傲而張狂。「天地為證,我追風今日就在眾人面前對梅仁籐提出生死決鬥,不死不休,梅仁籐,你敢接受嗎?」
一言既出,全場皆驚。
心氣高傲、且又在怒頭上的梅仁籐,面對如此挑釁,怎會逃避?
而且在他眼中,鳳無霜一直是個徒有虛名的廢物,此番開口,根本就是自己找死,正合他想要殺死她的心意!
梅仁籐當下心中狂笑,也不覺得膝蓋疼痛了,一個縱身從地上跳起來 ,雙手叉腰,囂張的大笑出聲。「生死決鬥?哈哈哈……追風,這可是你自己找死,不要怪本公子心狠!有什麼不敢的!我們競技台上去!」
鳳無霜挑唇,眼裡森芒波動。「正合我意。」
兩人當即轉身,逕直朝白玉般精緻的競技台上去,餘下的眾人目光錯愕,好似還沒反應過來,三言兩語之下,生死決鬥居然便如此輕鬆的定下了。
競技台不遠處的一座房屋屋頂上,空間的波動一閃而逝,一個通體黑衣、容顏俊朗的年輕男子邁步而出,他顯然是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情,眉梢輕揚,看著正欲走上競技台的鳳無霜,輕輕的笑了一聲。
「真是危險又陰險的小丫頭,不過……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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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試能不能加更,現在碼,一個小時後見,謝謝大家的安慰!(*^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