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時候點一下名。我什麼回來,那要看我那男人。」鳳凰對龍山會交代好,就回家陪男人去了。
對於那男人龍山會無法干預,第一次給這些孩子上課點名也過於嚴肅。龍山會還不知道小學的安全問題是制約素質教育發展的障礙之一,多少小學一旦疏忽安全的管理,其後果難以想像。這個時候,一定有人出來指責素質教育的失敗。豈不知,造成事故的主要原因往往是把安全工作走過場,迎接檢查而已。這是偽素質教育的表現,卻把板子打到素質教育的身上。
龍山會從翠槐的口裡瞭解,那個表弟很可能就是龐順行。其實,從龐順行救她那一夜開始,鳳凰早已暗暗愛上他,他的幫助和關懷漸漸抹平了她內心的傷痕,或許被孩子的眼前打動了,她希望自己的命運不會在下一代身上重演;堅持留了下來,在這個曾經傷心、屈辱,讓她絕望的山村扎根,施教……
龍山會想起總部指示:到基地第一天必須上報教學計劃。他總認為一個學校會有一台電腦,然而他錯了:在一個黑屋子連塊像樣的黑板都沒有怎麼會有電腦呢。沒有電腦,沒有紙張,他把翠槐喊過來,「你幫我買一本稿紙,沒有稿紙信紙也行。」
上課的時候,龍山會想到了鳳凰托付的事情,他介紹後點名的時候,發現那翠槐和另外兩名同學不見了。正點名,和她同去的一個同學跑回來,說:「翠槐讓我們陪她去小賣部買紙,誰知道她一高興,錢丟了。她說她有辦法,就帶著我們爬到屋後的那座小山去採摘木耳。回來的路上看見一個男人跟在我們身邊,她說是『白花蛇『讓我們快跑,我們跑散了,我找不到她就回來了。」
龍山會立即把學生交給了黃校長去後山尋找。大約下午兩點左右,年僅13歲的小翠槐由於飢餓和勞累過度,不幸暈倒了,滾下了十多米的山崖。等龍山會和鳳凰老師趕到的時候小腿肚被樹枝劃破了,看來她暈倒之前曾經為生命搏鬥,也曾賣命地呼喊,但是喊啞了,手裡還緊緊握著裝著2斤左右的黑木耳。
翠槐被送往醫院經搶救總算保住了生命,依然是昏迷不醒。
龍山會把她抱在懷裡瘋狂地向山崖上攀登,送往學校。鳳凰老師哭了,不住地自責起來:「如果我中午注意一下,去找,她不會走的啊!」鳳凰從她的衣兜裡找到了她給龐海聲爺爺的一封信。
龐爺爺:
自從,你捐助我之後,我們學校有多少同學因無人供他們上學,要寫信求您商量讓他們繼續上學。他們求助無門,但不知道怎麼寫。我知道你很善良,很同情我們願以為她們伸出援助之手,把你當作救命的稻草一樣想抓在手裡。然而,您能給予她們多少幫助啊!
我永遠忘不了您來送學習用品的那天,你背著個大背包,在山路上蹣跚而行,我就有一種撕裂的痛!慢慢地行走的情景。想大聲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有魚刺卡住似的,張了口卻說不出話來,想用力向您揮手,卻又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使勁地抓住我的手臂,使我難以動彈。我一直暗地裡告訴自己,大庭廣眾之下一定不要掉淚,可當車子緩緩前進,你慢慢從我的視野消失,淚水也不由自主地順著臉頰悄悄滑落。爺爺,您走路的時候可不可以挺胸一點,哪怕只有一點也好呀!您知道嗎?您的背影把好多同學弄得淚兮兮。您背著行囊上騾車時的那個背影,在我的腦海裡永遠無法抹掉。
唉!本來我一直不想告訴爺爺的,但我相信爺爺會理解我,便鼓起勇氣對你說實話吧。爺爺我把你給我的錢給了同班的幾個同學了。我希望那些錢用到它應該到的地方。看看那些同學舍不得打5角錢的菜,天天吃從家裡拿來的酸辣子,有時連飯也不敢多打,怕自己的錢不夠,把錢分給他們了。
爺爺,你的愛心太廣闊了,太偉大了。我爸爸坐牢的時候我5歲,家裡沒有他的照片,現在我連他的長相記不清了,僅知道他的名字。父女之情隨著歲月的流逝漸行漸遠,彷彿我沒有父愛。當你用寬大的手握著我的手一起照相,我當時百感交集,多想叫您一聲「爸爸」。
爺爺,合班並校把我們的學校扯了,我和十幾個同學因為家裡窮,路太遠,又不安全,只好失學了。爺爺,報告一個好消息,我們的學校被有錢人賣下了,要辦一個小學。有錢人辦學一定收錢吧。我不能再錯過機會了。我村的後山常有人去採取野生的蘑菇、黑木耳,土特產很值錢啊!爺爺,我知道您很少吃過野生的,一個念頭在我的心裡閃過。週末,天剛濛濛亮,匆匆吃了冷飯偷偷地爬上了山。我是爬樹的好手,大人難以攀越的松枝我也上去了。回來天快黑了,山上被樹罩著陰陰的,我遇上一個娃娃臉的男人,天黑我看不清。那影子追上來,說只要陪他玩他可以給我許多的錢,上大學,找工作。我嚇極了,跑啊跑,終於跑出了後山。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再碰上那個娃娃臉的人。
龐爺爺,這一次我賣了近20元,我知道這點錢學校不可能收我,但我會求校長,以後慢慢交上。
我們都盼著老師來!爺爺,我累,該睡了……
龍山會掰開她握著滿把票子的小手,哽咽地說:「翠槐,你怎麼這麼傻啊!我不是答應你免費的嗎?」龍山會緊握著雙拳又打向了自己的頭,大喊:「我怎麼不停鳳凰的話早早點名呢?又為什麼自己不去買紙讓她幹嘛啊?」
鳳凰和黃校長都沒有喊住他。黃校長知道龐順行比較看好鳳凰,讓她連夜去了槐樹林賓館。
鳳凰把一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她想讓龍山會度過難關,她願意接受任何處分。由於她長得漂亮又有氣質,所以龐順行不但沒有責怪,反而替她隱瞞了事實,並答應免去翠槐等困難學生的學費,但條件只有一個……鳳凰知道他的叔叔在縣裡,想到龍山會的前途和孩子們那渴望讀書的眼睛,於是認了。
沒想到,這件事被龍天虹報道了。翠槐一事在龍城市引起強烈的轟動。龍山會被罷免了附小校長,保留教師職務;槐樹林山莊正缺個女老闆,龐順行為了保護鳳凰,開除了她代課教師的職務,讓她投奔了小飯館。
從那天起,鳳凰不再回家。鳳凰丈夫幾乎每天早晚站在黑龍嶺門口等候鳳凰,然而一天天過去了,鳳凰沒有露面,急眼的龍三一封信告到了縣教育局,裡面提到龍山會和翠槐的死。
出現這種事情少不了會追究龍山會的責任,龐順帆找過龐順行,「把龍山會調回槐樹園吧。」「調回去?這件事處理不好,龍三能告到我這裡,就能告到上面。一旦新聞炒起來了,龍山會脫不了干係。最好,他不幹了!」龐順行兩句話將龐順帆打發了,他以為龐順帆會像當代課教師的第一天跟他上床。然而,這一次她為了龍山會還是離開了這個曾佔有過她初次的流氓哥哥。
黑龍嶺離鎮偏遠,辦學條件差,一年下來就走掉了二位教師,剩下的只能靠黃校長了。其實,黃校長的擔心多餘,龐順行不可能把花錢買下的房子空著,他會讓那些不聽他話的老師包括女教師到這裡來反思。
龍山會離別的那一天,龐順帆來接他回家。當他們告別純樸的山民走下山坡的時候,他們的前面意外地傳來孩子們的琅琅讀書聲:「太陽大,地球小,地球繞著太陽跑」。那聲音在山谷裡低回傳誦,久久不絕。那是龍山會第一節課教給孩子們的。
龍山會抬頭望去,頓時驚呆了:十幾個孩子齊刷刷地跪在高高的山坡上——誰能受得起這令天地為之動容的長跑啊!那是渴望知識的孩子純真而無奈的挽留啊!
龍山會的靈魂在瞬間的洗禮中得到了昇華,他已經沒有心思考慮到他的處境了。翠槐的死當然與他有關,但不是他的責任。即便是他的責任,也願意替殘疾的老校長和那個被多個男人蹂躪的鳳凰扛罪。他這樣決定,重新把行李扛回了黑龍嶺。
香子姐總是擔心龍山會留在黑龍嶺要出事,就背著弟弟請龐順路找龐順行幫忙,「龍山會工作調動的事辦好了,我們就結婚,你告訴他。」
龐順路的路子活,最知道龐順行的喜好,就花錢足了飯店的一名女服務員,送到了他的宿舍,讓龐順行著實自在了一番。
等龐順行完事出來,滿心地喜悅地對龐順路說:「就派這名服務員去當校長,鍛煉鍛煉!龍山會嗎,回槐樹園。」
龍山會的調動有著落了,香子姐就答應了龐順路的婚事。正當龐順行想讓這名女服務生去黑龍嶺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更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