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涼涼吧。既濕潤又黏糊的，我可受不了！」耿鳳凰摸著鞋上的泥。
「累了，地頭吧。」龍山會說。
何仙客開起玩笑來，「又濕又又黏的，剛剛好干呢。山會！」
龍山會被逗得臉紅，耿鳳凰卻不知道何仙客話裡的意思，站在地裡。
大家到地頭歇息，於槐江來了。
於槐江從衣兜裡摸出打草紙和旱煙葉，拿一部分遞給何仙客。
煙霧裊裊飄向剛播種的麥田，慢慢地擴散開去，麥子慢慢地生長、吐穗。麥子是嚮往天空的，它們生活在一片片遼闊的土地上，千百年來被農民播種、收穫。它們的土地雖然廣闊卻遠不如那蔚藍的蒼穹，於是他們向天空生長著，是一種崇敬，更是一種堅持。展示樸實而渺小的的麥子，展示出它們自己的感情，這一片天空下最純淨的感情。
「耿鳳凰，近來運程課程學的還行吧。」龍山會問起她上課的事。
耿鳳凰一邊扒拉著麥子，一邊說： 「班上幾個男同學，你怎麼教就是不完成作業，考試也不及格。把作業逼急了，他們就抄襲！急死人了！」
「大學生也這個樣子啊！我們班上多得是，傻瓜！笨蛋！蠢貨！缺心眼少肺的都用。不完成作業狠狠地打。棍棒出孝子，嚴師出高徒。」於槐江自信他的棍棒教學理論。
「沒聽說龍槐公等前輩用棍子，從來沒見他訓斥學生一句，更不用說打他們了。結果呢，出了好多成名成家的弟子。一個叫龍大槐的，傳說進了翰林院。就說，龍大河吧。班上卻沒有一個差生，考試成績最低的也過及格線。」耿鳳凰非常崇拜龍氏教學法，她望著他的臉，希望從那臉上看出教學的秘密來。
龍山會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對他們說：「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我們農校的學生大都是不能參加高考的學生，有一些不好的生活習慣、學習習慣。面對這些問題，總是像看到了雜草一樣，恨不得立馬斬草除根，甚至使用巴掌，我起初也同樣，對此很是苦惱，能感覺到這樣不對勁，不起效果，可是又不知如何對待。再後來我就想：對待學生的一些小毛病不能強硬地撥除，因為雜草生命力很強，你撥了還會再長，關鍵是要種麥子，就是不斷地給學生輸送正確的好習慣，因為這個學生很多生活習慣其實並未固定，出現一些問題是難免的，對待這些問題，我們應該去淡化它，不去強調它，反之，去種上健康的麥種，讓麥子的生命力去慢慢取代雜草。播種過晚，少肥料，長不出好麥子；過早，把肥料用多了，雨水調和，反而會瘋長，甚至拔節。到了夏季吐麥穗的時候，麥苗沒了力氣，就不會高產，甚至絕產。教育像播種麥子一樣，要適時適度。」
「麥子理論好是好，但好多同學不能等，也不能靠。和現在播種一樣。」耿鳳凰說。
「我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只能從肥料和種子控制。」龍山會對現在種麥子很無奈。
「都想長得高，沒想到龍山會還要控制生長。說說看。」龐順行不知什麼時候過來，自行車放在路上。
「抽一袋！」於槐江將大煙葉卷的紙筒煙友好地遞給龐順行。
龐順行抽得都是名牌的香煙卷，他哪裡看得起，就擺了擺手走到了耿鳳凰身邊，看了看筐圓子裡的麥種，又看看地，臉就拉下來了，就問耿鳳凰：「你就這樣負責麥種撒播的數量？」
耿鳳凰臉一紅，沒有理他，看看龍山會，那意思是你龍山會「不懂金鋼鑽，別攬瓷器活。」現在龐順行不高興了吧。
「跟我到裡面看看！」龐順行踏著泥濘的麥壟走向最濕潤的地方，發現泥塊上面零星的幾粒麥子，不高興地指責：「我們準備的麥種，按一畝80斤撒播。而現在你把麥種剩下近一半，這些地方又這麼多丟在壟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確實土地太濃，鐵犁都下不了土，是龍山會幫我仙客哥整的，換了別人根本播不下去。」耿鳳凰解釋說。
「給你足夠的麥種，這些地分多少壟，一壟用多少麥子，很好計算的。麥子這麼稀少，將來怎樣當試驗田？」龐順行腳下的泥黏住了他的雙腳。
龍山會、於槐江和何仙客怕耿鳳凰受委屈，跑過來。
龍山會看著龐順行怒氣衝天的樣子，說：「麥種的數量和壟上的麥子，你不能怪耿鳳凰，是我定的數量，她跟我學的。至於露在壟上的麥種，是地太黏糊。」
「墒情這麼好，確實種得偏早，還要按你每畝播80斤，太密了！龍山會是莊稼的好手。我覺得你應該向他多學學。」耿鳳凰向著龍山會。
「再怎麼種也不能丟在壟上吧。」龐順行看著他們就來氣。
「這很好辦，拉過耙在地裡拉上一個來回就解決了。」龍山會說。
「好辦法啊！耿鳳凰，把麥種拿來全撒了，然後讓仙客哥耙耙，只能如此了。」龐順行被龍山會一提示，想出來這個辦法。沒想到龍山會極力反對：「你要全撒上，如果遇上冬天乾旱，澆一次冬水，明年還收成；如果雨勤或者澆水次數多，就一定瘋長，就會減產或絕產。」
耿鳳凰剛走出幾步，聽龍山會這麼說又回來了。把龐順行氣得直跺腳，「龍山會的話，你聽！我的話當什麼啦？你乾脆回學生別幹了！」誰知一使勁，腳踹進泥水裡了。
「誰可……可惜哪破農校？回槐樹園教……教書。」何仙客忍不住了，替耿鳳凰打抱不平。
龐順行見自己獨身一人沒有誰替他說話，一氣之下拔出泥腿，沒想到鞋跟被拽掉了，像一個張嘴的大鯰魚。耿鳳凰看著好笑，龐順行羞得將泥鞋子扔到地頭，再走進地裡挎起圓子，將麥種撒在地裡。
龍山會等四人也不去幫助，來到地頭看著他一歪一撇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