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壇採花道   風水寶地 第161章 風流女子的陰謀(二1更)
    天亮之前,黃金槐送走了龐仙薈,讓耿亮再一次將龍大河「請」到大院一間寒冷陰暗的屋子裡。

    「這就是你的辦公室啊!和龍山會家裡的豬圈沒什麼兩樣?這樣太艱苦、節儉了吧。」龍山會還以為黃金槐請他來談一些關於恢復職務的事情,所以進來開起玩笑。

    「你還沒有去縣教育局呢?就這樣!做人要學會低調。」

    「聽誰說的?哈哈哈!我還想幹部長呢,誰任命我啊!笑話!教育局。」

    「沒有開玩笑。我想有歷史問題和作風問題沒有搞清楚之前,恐怕——」

    「這玩笑有點大了!我的右派、反革命早在那個歲月就平反了,根本談不上有歷史問題。如果有歷史問題的話,應該官復原職,補給我一定的經濟補償。」

    「你的流氓教師……還沒有整明白!」黃金槐所說的是當年龍大河強-奸13歲女學生的誣告,那次誣告讓龍大河背上「流氓教師」的黑鍋,幾乎毀了他的一生。

    「教研室主任可以不幹,但你不能無中生有啊!」龍大河無比感慨地說。

    「怎麼?那個當年十三歲的女孩就是你今天的大兒媳婦……」

    「千萬別……提這件事,雖然沒有,但也不能讓龍山會他們知道。你求求領導。怎麼批評我都行,只要別提這件事。」龍大河有些跪求的意思了。

    「好,我答應你。現在自上而下提倡素質教育,而今到處反對素質教育,連你山會兒子的課都大加指責,好像我們搞的都是應試教育,假素質教育!只有你研究的龍槐公教育才是正統的。你必須認真的反思。不然我也不會幫你簽字。」

    「我沒有替龍槐公歌功頌德,更沒有反對誰,只是對批判龍槐公的觀點提一點看法。」龍大河不會輕易放棄對龍槐公的崇拜。

    黃金槐換了個策略—如果小龍河畔有一人站在龍大河一邊,就送他去縣裡;如果沒有,就必須寫檢查。

    龍大河答應了,坐上他的轎車,在中小學門口、村前街頭尋找證人,由於他們的事先安排,大家怕受牽連,龍大河無功而返。

    沒有證據,無法摧毀龍大河的自信與尊嚴。到了晚上,黃金槐讓他喝得大醉送進一口昏暗的屋子裡,希望他能夠反思,「你為什麼要替龍槐公喊冤?為什麼不敢承認流氓的事?是不是耿兆麟指使你幹的?是不是龍天昊有意讓著你?你要認真檢查!」黃金槐手指戳在桌子上,猛然提起甩了甩手指上的鮮血。

    「手碰破了吧。你發這狠幹嗎?你怎麼這麼狠要把他們牽連進去?」

    「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我們要站穩立場。我們都是幹部,要講原則性。你龍大河當做專家、教師的面連你親兒子的課橫加干涉,我為什麼要袒護你?讓你反思自己的過錯,是在幫助你。龍老師,你要想明白。」

    「當初我討論過龍槐公,現在討論過『應試教育』、『素質教育』和『偽素質教育』,我代表教育戰線一線老師的心聲。耿兆麟不過一中的常務校長,兼市裡《素質教育報》的執行編輯;龍天昊是公安部門領導,我一個普普通通的鄉下老民辦,何必要他們指揮我呢?我和他們只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

    「普通的關係?一個縣級幹部會因為龍槐教育思想為你龍大河喊冤叫屈?還要為你官復原職?」

    「那只是學術討論。他們只是想探討龍槐精神與素質教育的關係。就把我的評課觀點當典型全文發表了。」

    「典型?恰恰證明他們與你的關係。」

    「黃主任,照你這麼說,這次素質教育大課堂教學案例的主要設計者是你的大姐——黃靈槐,主要組織者是龐順行,而且龐海濤局長也給予了肯定。我看她們都與龍槐公有關係,都在反對素質教育?都拿你不當一回事?你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家人除了皮算了!」

    黃金槐沉默了,這次素質教育觀摩會不應該是大姐這些女人家參與的。本來牽出耿兆麟、龍天昊,他已經進行過激烈的痛苦的思想鬥爭,他不僅僅是為了服從龐順行的命令,還要為了自身的政治前途。他雖然難辨龍槐公的是是非非,素質教育是教育部門的事情,他不過是鎮書記兼教育分管鎮長。龍槐公早在那個歲月就被重要領導人批判過:龍槐公不是平民教育家,更不是什麼聖賢,而是地地道道的為封建統治者服務的奴才。黃金槐願意豁上一身剮,敢將耿兆麟、龍天昊拉下馬。但他還不想到龍大河父子兩牽連進去,就壓抑著滿腔怒火,說:「真是不明白,老教師了,連這點覺悟沒有?你檢查你自己吧。」

    「我真的不明白一個『素質教育課堂』大辯論,本來教學或學術上的討論,我表示了不同的觀點,就硬往政治立場上靠!」

    「我不關你怎麼想、怎麼寫?我不整你,龐順行不會放過你。你想想你自己!回去吧。」黃金槐放走了龍大河關了門,上了鎖,去找龐海濤匯報工作去了。

    龍大河未敢回家,去了中學。

    公雞叫了頭遍,龍大河勉強吃到了一點飯菜,那是在學生食堂裡的飯桌上抹下的殘渣剩飯,然後坐在冷板凳上,熬過了慢長而淒涼的一夜。

    兩天兩夜又過去了,龍大河沒能打一個瞌睡,沒能吃上一頓熱飯,但誰也無法打垮他的意志,他趴在桌子上,沒有寫一個字,因為他不想承認莫須有的罪名,也不想陷害任何同志。

    龍大河非常喜歡教育事業,不論從事民請教師,還是激情燃燒的歲月裡當過教研室主任。從小龍河中學到槐樹園夜校總是兩袖清風,身無長物,千方百計的將政府給予他的撫恤金幾乎供給了學生。現在,卻是他的學生—龐順行和龐仙薈密謀整治他。

    龍大河昔日忘我工作、無私奉獻,如今卻換回莫大的侮辱和身心的傷害。他想到批判「龍槐公精神」為借口的那場文化圍剿。多少年過去了,怎麼就沒有人再提這件事?他感到那次辯論還遠遠沒有結束,連一些高層次的幹部都搞不清楚龍槐公為什麼要行乞興學?孔孟之道和龍槐公精神,都是講的禮儀、忠孝、誠信等聖賢教育。這些教育思想與精神與素質教育不矛盾啊!有的可以借鑒,比如龍槐公提倡的要培養孩子身心和生理健康的生命教育。龍山會這次去上海,也是帶著龍槐公精神去演講素質教育的。他的處境一定相當艱難。龍山會去上海這麼長時間沒有回來,黃金槐逼著自己承認錯誤,逼著反駁領導的言論。即使他們會來幫他,這個活動早早結束。可是還不知道將來還會有什麼小活動、大運動?小龍河這樣,其他地方呢?他想來想去,覺得龍山會不容易。

    第三天早晨,龍大河暈過去。沒有人來送飯,沒有人來取他的「學習素質教育反思材料」。這時候,一縷陽光照進來,暖暖的,他慢慢地清醒過來,從門外他們的議論中,知道要定多少名反素質教育分子,多少名應試教育的典型,中學分多少名,小學分多少名,還有農校試驗地多少名。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那個可怕的十年大運動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是言論自由的年代,也是法治的年代,有龍天昊在,這些問題都能解決。

    他抬頭看著窗外,耿亮走過窗前,提著一籃子飯菜,那蓋在上面的白布熱氣騰騰。

    門開了,耿亮「啪啪」地拍著桌子,那聲音卻要震破屋子,他怒視著眼前幾乎沒有反抗能力的龍大河,大喊:「你的反思呢?」

    「在這—」龍大河把紙緩緩地推到他的跟前。

    「什麼也沒有!龍大河,我告訴你,你別人為現在不會整人了?要是和誰過不去,照樣整死你。龍天昊教育局長幹不了想回去繼續干公安,被送到市裡學習去了,說明什麼。在這就是整死你,沒有誰能喊出冤屈!」耿亮把紙甩在地上,將那熱騰騰的飯菜倒在門外,鎖上了門。

    「我沒有錯!你讓我檢舉你奶奶個頭!」龍大河自言自語。他知道門外地上的饅頭被看門的狗叼走了,終於在饑寒中暈過去,大革命中曾被幽閉、遊街示眾、妻離子散的一幕幕淒涼景象彷彿就在眼前,在這個景象的上空罩著一個灰色的怪圈,一個個剛剛蓬勃發展的中學、小學、幼兒園,被一個手掌推進這個難以解脫的怪圈。他不想走到那個怪圈,但還是被推進了怪圈的低谷。

    「現在是什麼時代了!讓我出去。你們這是逼供,我要是發到媒體,你們全完了!別開這麼大的玩笑!」到這時候,龍大河仍然當做玩笑。

    「走吧,黃書記請你槐樹林吃飯。看把你嚇得!」耿亮「請」龍大河上了車。

    「今天的玩笑是有點大。如果真的,我覺得誰也不敢,你知道今天你們做的叫什麼嗎?私設法堂——逼供!」路上龍大河還對耿亮幽默地聊著。

    「誰也不會知道?他們知道的是我尊敬地給你倒茶的鏡頭。」

    三杯酒後,龍大河什麼記不得了。「龍山會,抓住我!」時間不可能讓龍山會回來抓住他走出那個怪圈,來證明他的無辜。就算法律為他主持公道,證明他的流氓教師是無辜的,然而卻無法淹沒人們的誤解和流言的唾沫。龐仙薈是他的大兒媳婦,龍山會兄弟們的前途……現在能證明自己清白的只有去死。

    深夜,他察覺到自己的社會地位一落千丈,如果再等下去,龍山會一定會跳下低谷來救他。龍山會的脾性他知道,和他一樣較真,認死理的主!突然他感到龍山會已站立在怪圈的邊緣,他感到生活無望而心力交瘁,終於用平時剪葉子煙的小剪刀,割破了腕部的血管,鮮血迸湧出來,暈倒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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