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重症監護病房,也是這個醫院最大最豪華的病房,裡面什麼都有,臥室、客廳,甚至還有廚房,就跟一個小居室沒有什麼區別,看上去很舒服,但,再舒服的病房始終也是一個病房,跟家是比不了的,在這裡只會讓人感覺到厭惡,感覺到折磨。
對黎琦,這種折磨的感覺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在異地他鄉,在陌生的城市,在陌生的醫院住著她最親的親人,從華心蕊失蹤到現在,黎琦那顆脆弱的心臟飽受打擊,此刻的她已經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除了有力氣哭其他的已經完全都沒有力氣了。
這是華心蕊做完手術之後他們第一次進這個病房,一進去便就聽到黎琦漸強漸弱的哭聲,帶著沙啞帶著痛苦,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華心蕊三人的心同時被碾過,一直嘴硬心軟的南宮凌也不由得濕了眼眶,雖然恨她入骨,可是看到她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還真是心裡不舒服,如果這就是報應,她覺得這個報應實在有些過了。
而冷晴,感到的是一陣絞痛,那種絞痛遠遠的將她的頭疼和噁心難受給比了下去,真是人有旦夕禍福,世事無常。
此刻躺在病床上體無完膚的女孩兒還是那個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的華中隊長嗎?
是那個一臉不服,信誓旦旦說要跟她搶老公的女人嗎?
是那個操著自己的大嗓門罵著她賤人,罵著她是不會下蛋的母雞的華心蕊嗎?
只能說,造化弄人,有些現實很殘忍,而我們,身為小小人類的我們好渺小。
最痛的莫過於南宮烈了,他的生命,近三十年的生命裡消耗了一大半是在愛這個女人,而千帆過盡愛已經不在了,可從來都是善良好人的他也沒有恨過。
他只是希望他自己能找到幸福,而華心蕊能幡然悔悟也可以走一條正確的路,可是,可是這個錯誤卻讓她無法回頭,將她永遠永遠的毀了。
許久,病房裡的五個人,一個躺在病床上,一個守在床邊沙啞的哭著,而站著的三個人卻是三顆心同一種思緒。
一種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死寂在空氣中凝結,化成無藥可解的劇毒毫不留情的灌入還清醒的四個人,一瞬間被這種毒無血封喉。
「你們來了……」黎琦急忙拿收紙巾使勁的擦著自己的眼睛,而她腿邊的垃圾桶裡已經滿滿是沾過淚的紙巾,黎琦急忙的吸了吸鼻子,然後給南宮烈拿了把椅子過來讓他坐下,說話的聲音很是啞,像是漸漸要說不出來了,「阿烈你也是病人,快坐。」
聽黎琦的聲音,看黎琦此刻的臉三人從心裡難受和心疼,扶著南宮烈坐下之後冷晴忙又去扶住了黎琦,讓她坐到了病床邊,輕聲安慰道:「舅媽,我知道現在什麼安慰都是虛假的,但我們都希望心蕊能夠好起來,也希望您能保重身體。」
聽到這些話黎琦強忍回去的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她緊緊的拉著冷晴的手,看著冷晴,看著南宮烈很是抱歉的垂下頭,努力的用自己沙啞的聲音說著: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晴晴,阿烈,之前心蕊實在做過太多對不起你們的事,我知道很多都是不能原諒的,是我沒有教育好我的女兒,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現在心蕊已經成這個樣子了,你們就原諒她吧,要怪要恨都算過我的頭上,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說到這兒黎琦已經是徹底的哽咽了,再也說不下去了,那越來越瘖啞的聲音也像是被什麼給斬斷,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就連那哭聲都變得微乎其微,到最後消失在耳畔。
看到黎琦這樣他們都已經很心疼了,再加上此刻她的道歉讓三人的心都像是被狠狠地虐過,眼淚還是不爭取的奪眶而出,冷晴緊緊的去攥住了黎琦的手,聲音中很明顯的能帶出那股子難受:「舅媽,您快別這麼說,這不是您的錯,現在我們也都不會再去怪心蕊,我們都希望心蕊能早點好起來,您別多想了。」
「是啊,舅媽,你這樣讓我們也好難受,雖然我嘴上說很討厭華心蕊,恨不得讓她死,可是,可是看到她現在這樣我也好心疼,我們都不會再怪她了,您也不需要再自責,我們還是一家人不是嗎?」一直都對華心蕊有恨意的南宮凌在這份偉大的母愛面前還是不得不去融化了她的仇恨。
而南宮烈沒有說話,好似他的喉嚨也被什麼給堵住了,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剩下那灼熱的淚默默的流淌,黎琦一直垂著頭,她覺得沒有臉面對南宮家的這三個人,更沒有臉再跟他們說什麼。
此刻,也許沉默會更好些吧,也許讓眼淚靜靜的流會比那撕心裂肺的哭要來的舒服,至少在心靈上是這樣的。
又過了一會兒南宮烈沉沉的歎了口氣,然後慢慢地起身,緩緩的走到了病床前,看到他走過來三人都忙給他讓開了地方讓他坐到了離華心蕊最近的地方。
此刻的華心蕊全身都被包紮的嚴嚴實實,能看到的只是那雙緊閉的雙眸,雖然緊閉著可是那眸子還是那麼迷人,可,不幸的是之前越是迷人,此刻就越是痛苦。
南宮烈微微的閉了閉眼睛,讓心底的那份難受慢慢的緩解著,再次睜開的時候卻已是淚眼朦朧,手很是小心的輕觸了一下華心蕊的手,看著她的臉,開口,字字中都帶著動情,都帶著那份「醉意」。
這麼多年的感情了,這個女孩兒不管在她生命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但不得不承認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而放或者不放,這個女人在他的一輩子裡已然成了一個印記,再也無法抹去。
「心蕊,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我是阿烈。」南宮烈緩緩的說出了這句話,那雙眼眸癡癡的望著她一眨不眨滿溢在眼眶的淚水晶瑩剔透,說到這兒他口氣頓了頓,喉結微微的動了一下,接著說道:
「你是不是太任性了?讓我們傷心,又讓我們擔心,可是你多大了呀,也應該學會為我們想一想了,快醒過來,快好起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也已經安全了,沒有會再欺負你,更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不要躲,睜開眼睛面前這一切,愛你的人都依然還在,別再任性了……。」
的確,南宮烈說對了,華心蕊能聽得到他說話,而聽到他這些話淚就從她閉緊的眼睛中溢出,沾濕了包紮的繃帶,也濕了那潔白的枕巾,隨即閉緊的眸子微微的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