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頷首垂眸,微笑著對我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我也轉身,十秒鐘的停頓之後,我又緩緩地轉過身來看他是否還在,卻只捕捉到了他有點孤獨的背影。
帶著一點點的小憂傷,他的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夕陽的萬丈光華之後,我知道,那明艷奪目的光是今天天空發出的最亮的光芒。三分鐘之後,這一切都將冷卻,進入神秘浪漫的、屬於羅馬的繁華夜晚。而今後羅馬的夜晚,將不會再有他的身影。
回到家之後,繁星閃爍在窗外,我輾轉反側睡不著,腦海裡總是浮現出李那出現在夕陽中的最後一抹背影,像是浴火的碟,從觸角到翅膀慢慢被火吞沒——那火,或許就是夕陽。在夕陽中消逝的他,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雖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會忘記他,還是不會忘記那天異常明亮的金色夕陽,渲染了一整片天的金色夕陽。
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到李,只是,後來他給我發了一條短信。
「冷愔默,你知道嗎?其實,我是屬於海的,我寧可,被海擁抱。你看,她藍色的浪花,有點死亡的味道,不過……她也真的很美。」
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而且在我收到這條短信的十幾之前,陌櫻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她聽到李溫柔帶著笑意的聲音,告訴她,等她畢業了,就快去英國找他,他會在倫敦眼等她,一直等她。是的,的確是一直等著,永遠地等著。
是在夢裡吧……我苦笑著祝賀陌櫻,有一個真正愛她的人。原來——我恍然大悟,李沒有把最後一句話留給爸媽,而是毫無保留地送給了陌櫻。儘管李只承認他是為了感謝陌櫻,但我知道,他心中的愛,也不會如此膚淺。一份感情,不用隨時提起掛在嘴邊或是噓寒問暖,而是徹底放在心裡的角落永遠不移,所有堅貞不屈的愛情都是那樣地令人感動。
後來,關於李的一切都靜止了、凝固了。我只記得那天夕陽蒙蔽了我的眼睛,天空對著我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後消失在黑夜的懷抱。
那天的月光,是潔白的、乾淨的。那澄澈透明的月光從窗口一直鋪滿了我房間的整個地板。我想,陌櫻的房間一樣可以看到吧。
其實那個紙條我並沒有撕碎扔掉,扔掉的,只是一個在我口袋裡多年不腐的發票而已。我用它代替了李的思念,拋向了台伯河。
台伯河也會不由自主愛上這份讓人心碎的愛戀的,不管是夕陽、台伯河水還是游魚,都會見證這美妙的一瞬間——都說即將失去的才更美。
是的,李的背影,在那一瞬間,變得很美,就像是一副沒有被加過任何修飾還是很美的畫,在我的瞳孔印下了深深的烙印,從不曾抹去。
現在,這血淋淋的烙印還在發燙、疼痛,一直傳到了心口處,敲開了心扉之後,毫不猶豫而又肆無忌憚地闖了進去,繼續燒灼我的心。
明明我對李沒有什麼感覺,但現在,不知道應該是感激還是同情。不過那張紙條,我是真的不會給陌櫻看了,畢業之後,再告訴陌櫻,其實倫敦眼上的戀人,永遠不會再出現吧。
留下的只是夕陽賜給的心殤。
陌櫻,你或許不知道,有一個人愛你愛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