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婷,只是噩夢而已,別怕。」
周宏俊用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溫柔安慰著林夜。
只是眼淚決堤,收都收不回來。
冰涼的手腳任由周宏俊如何揉搓都不見溫暖。
林夜慢慢地躺下,像嬰兒一樣蜷縮起來,睜著眼,魂魄卻像飛走了一般。
「雪婷,雪婷,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林夜的心很空,裡邊只住了一個人,但是這個人很霸道,他會把企圖住進林夜心裡的人全部都殺死!
周宏俊不甘心,他就是要擠進去,他不但要擠進去,還要殺掉那個人!
整夜,把人抱在懷裡,他要她明天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要她明白,能這樣守著她的人只有他!
這一夜,真是漫長……
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做夢。
夢見魏斌坐在墳地裡向她招手,或者是在漆黑的夜晚,他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通街,一動不動……
然後會聽見,一聲沉重的歎息:林蘭蘭……
魏斌第一次用著林夜承受不了的歎息喚著「林蘭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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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林爺爺又病了。
林蘭蘭這天探病回來,看到老許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抬著魏斌進了屋子。
這是她第一次直觀血如何從肚子裡湧出來,幾秒鐘就能把白色的毛巾染紅。
血腥味衝入肺部,刺激著神經,一陣翻江倒海,林夜覺得頭暈噁心。
老許回頭看見臉色蒼白的小女生,「林蘭蘭回家去,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知道嗎?」
「他會死嗎?」話是對老許說的,視線卻無法從魏斌的身上挪走。
老許喘著氣,沒有回答:「林蘭蘭,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
看著老許,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滴落:「他會死嗎?會死嗎?」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該怎麼辦?想著突然難過得喘不過氣……
「回家去,快走!」老許把人推出門外,關上了門。
林蘭蘭沒有做飯,也沒心情學習,在樓上踱來踱去,側著耳朵一直聽著樓下的動靜,直到晚上八九點才安靜了一些。
門響了。
是老許。
「有吃的嗎?」老許有些難為情。
林蘭蘭點點頭,今天給爺爺燉了雞湯還剩下一些,又炒了西紅柿雞蛋,煎了一條魚,再配上半鍋麵條,老許十分難為情地端下樓。
門又響了,還是老許。
「有……」
「什麼?」
「洗……洗衣粉……」老許撓著腦袋。
「哦,你等等。」
林蘭蘭把洗衣粉裝進袋子,老許又十分難為情地下樓了。
大半夜的,門又響了。
打開門,是魏斌。
「你,你不是受傷了嗎?」
林蘭蘭不放心,之前看著以為快要死了,現在居然就能動彈?
「你也知道我受傷了?」眼神裡有責問。
林蘭蘭莫名地心虛。
「你打算讓我一直站在門外?」
魏斌艱難地走進林夜的臥室,他喜歡這裡,乾淨,整潔,帶著在陽光照射後的香氣。
「你為什麼不好好地在自己房間躺著嗎?」嘟囔著。
「你說什麼?」魏斌側著頭,眼角有壓迫人的視線,語氣有些低。
林蘭蘭沒出息地搖搖頭:「沒什麼,我就想問你上樓有什麼事?」
魏斌眼神吃人,那眼神夾雜著很多讓人看不懂的情緒,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出門、下樓。
林蘭蘭追出去想要扶著魏斌,卻不知受傷的人力氣還這麼大,手臂一揮就把她推倒在地。
「你受傷了,慢一點。」吃疼地捂著手臂,卻為魏斌心急,他的傷口溢出血跡了。
跟著進了魏家,濃濃的血腥味還沒有散開。
魏斌反鎖了房間的門,任由林夜怎麼敲門都不開。
一股溫熱的風吹進客廳,血腥的味道灌進鼻子,立即翻江倒海地衝出喉嚨,林蘭蘭衝進廁所開始嘔吐。
頭暈乎乎地站起來,轉身時被嚇了一跳,魏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
「看到這盆裡裝的嗎?」魏斌一手拿起裝著血水的臉盆。
還沒弄清這句話的意思,只見魏斌手一抬一揮,整盆血水全潑在了林蘭蘭的身上。
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一身血水,林蘭蘭恐懼地尖叫了起來。
魏斌掐著她的脖子,「那是從我身上流出來的血,有那麼髒嗎?」
驚恐萬分的林蘭蘭看不到的,那閃亮的眸子深處傳遞出的哀傷。
「林蘭蘭,你在這裡幹什麼?快回家去。」老許扔掉藥,急忙上前拉開魏斌。
魏斌瘋了一樣,看見什麼砸什麼,嘴裡還咒罵著什麼。
老許拉扯著林蘭蘭回到樓上。
「你聽著,不要和他,和我們扯上任何關係!知道嗎?」這是好心的勸誡也是嚴厲的警告。
林蘭蘭只顧著失聲痛哭。
老許急了,「聽到了嗎?林蘭蘭,你好好念你的書,林爺爺和林奶奶都指望著你呢。」
想起年邁的爺爺奶奶,林蘭蘭才收住了淚水,看著只比自己大幾歲的老許,心情稍稍緩和了。
若是讓魏斌知道了第一個讓林蘭蘭心生好感的人居然是老許,不知道會是什麼光景。
她知道,和魏斌這樣的人來往會很危險,而且奶奶幾次提醒她,不能和古惑仔有來往,不要惹禍上身。
她只是沒有時間反省。
因為從那天開始,魏斌開始往家裡帶女人。
每次看到不同的女人出入魏家,林蘭蘭就覺得心被錐子紮了一樣,夜裡總會一個人偷偷地哭。
一個早起早睡,一個晚起晚歸,暑去冬來,兩人見面的次數居然不超過五次,而且再沒有一次交談。
大概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魏斌得了重感冒……
深夜,靜謐的兩層小樓,能夠清楚地聽見魏斌的咳嗽聲。
林蘭蘭悄悄地把止咳藥、消炎藥,還有冰糖雪梨水放在魏家門口。
第二天,第三天……止咳藥、消炎藥、還有冰糖雪梨水完好無損地放在魏家門口。
林蘭蘭歎了一口氣。
半夜三更,樓下有動靜。
敲開魏家大門,是魏斌開的門。
林蘭蘭不說話,把藥遞給他。
不接手。
「你咳嗽影響我休息了。」故作冷漠的語氣。
「咳嗽也影響我自己的休息。」
「所以,這藥一天三次,飯後吃……」
「我一天沒吃飯。」
再強壯的武士也抵抗不了重感冒和飢寒交迫。
林蘭蘭有些擔憂:「那你為什麼不吃飯?」
魏斌灑脫地聳聳肩:「沒人做。」
「叫個外賣也那麼難嗎?」
「外賣的怕被連累。」
無言以對。
「我給你煮個粥吧。」
「家裡沒米了。」
「你……」
你家能有什麼!
回到樓上,林夜用剩飯煮了肉粥。
魏斌吃得稀里嘩啦的。
「你慢點,燙!」
「不夠。」
烙了幾張雞蛋餅。
「有啤酒嗎?」
「沒有。」
好,烙餅吃完,水也喝完了。
一陣尷尬的沉默。
清清嗓子,林蘭蘭決定打破沉默,她注視著魏斌,「你知道嗎?這個世界有人會暈血。」
林蘭蘭的眼神像無人踏足過的極地冰川,清冷卻清澈。
令人著迷。
「我沒有覺得你的血髒,我只是看到了覺得不舒服,不只是你的血,即便是其他人的血液,我看到了都會覺得不舒服。」
魏斌不言語,只是點點頭。
下樓前,囑咐道:「半個小時後吃藥。」
沒過五分鐘,魏斌上樓,「沒有水。」
林蘭蘭拿起水壺,一看,也沒水了,轉身去廚房燒水。
看著忙碌的身影,魏斌犀利的眸子變得溫和,跟著直覺走,把削瘦的身子摟進懷裡。
林蘭蘭驚慌失措,「你,你在幹嘛?放開我……」
「林蘭蘭,」魏斌歎了口氣,「就這樣,讓我抱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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