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的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順利,待到蔣涵離出現在兵營時,她已經感覺到了暴風雨的徵兆。
她很滿意,真的很滿意。除了,明武並沒有告訴她,他和藍月軒的關係。
他沉默的眼神裡,雜糅著一種很奇怪的憤怒和痛苦,似乎他不喜歡提起這件事。
蔣涵離想好了,這次兵營之行,必然有公主演講,演講時她將把自己罷兵的想法告訴大家,她想,熱愛拋頭顱、灑熱血的人,畢竟是少數。
沒想到,臨上台前,藍月軒居然在她出現前,點了她的啞穴,並告訴她,如果生事,他就殺了柳暮遠和玉葉兒。
他說,一切由他來說,她只需要負責微笑、點頭即可。
蔣涵離忿忿,笑?她又不是賣笑的!不過……她眼珠一轉……不就是笑嘛!
於是,列隊的兵士前,就出現了這樣一幕——公主在前,明武和藍月軒在後,一左一右,好像兩個護法。
藍月軒剛要作鼓動人心的講話,蔣涵離突然嘿嘿傻笑,那笑,跟白癡沒什麼區別,連口水都淌的一樣。
頓時,群人嘩然。人群中有人突然喊,公主被下了藥,公主是被挾持的!
蔣涵離眼尖,一下就看出喊的人是化了絡腮鬍的澹台溶,不禁笑得更歡了。
接下來,只能用黃河破堤形容了。無論藍月軒怎麼喝止,都沒有人理會。
沒想到,氣急敗壞的藍月軒突然持劍躍起,連連出手,幾個吵的熱鬧的人,突然被刺中心臟,鮮血噴湧。
人群立時靜默下來,所有人都直直望著藍月軒,眼裡,燃燒著通紅的怒火。
藍月軒揚起俊美的臉,冷冷道:「若是不服,便是如此下場!」他掃了一眼眾人,彷彿在看草芥。
讓他意外的是,居然有一個兵士突然上前一步道:「我不服!你殺了我吧!」他瞪著眼,「你挾持公主,殺我弟兄,會得到懲罰的!」他絲毫不懼的對上藍月軒的目光。
藍月軒哂然冷笑,正待仗劍而上,突然所有的兵士轟然上前,齊聲說道:「我們也不服!」唔,兵變了!
藍月軒看著眼前的情形,苦笑著回頭道:「終於如你的願了,你可還滿意?」說完,他劍尖倒轉,直刺向自己的心臟。
蔣涵離驚呼一聲,向前撲去,可是,她畢竟行動不如閃電那樣快,眼睜睜看著劍尖透過藍月軒的衣衫。
只聽呼的一聲,一個白影一晃,長袖一甩,緊接著微微一聲「噗哧」,然後,藍月軒緩緩倒下了。
蔣涵離這才看清,明武用袖子捲住了藍月軒的長劍向上一帶,雖然沒有來得及阻止劍勢,卻扯著藍月軒的劍尖向上移了一移,刺中的是他的肩頭。
她長出了一口氣,又唔唔兩聲……沒辦法,她現在是啞巴。
明武歎了一口氣,解了蔣涵離的啞穴,上去給藍月軒止血。
蔣涵離張了張嘴,發現已經能正常以聲,便講了自己不再起兵的原因的理由,並要求大家不要鬆懈……畢竟,桃源也需要有人保衛。
起兵之事,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只是灰衣四人組見此情景,頹然而去,離開了清塵宮。
見到柳暮遠時,蔣涵離大吃了一驚,沒想到他現在儼然是桃源村的村長,很多事情,都經他決定後被執行。
柳暮遠淡淡的說:「是藍公子扶持我的,他說因為,他要上戰場!」他其實明白,藍月軒早就看到了自己的失敗。
明武把藍月軒帶回了清塵宮,他告訴蔣涵離,藍月軒武功被廢,在藥物刺激下強行動武,內傷十分嚴重,必須馬上治療。
蔣涵離看著那雙緊閉的桃花眼,心裡狠狠的抽了一下。
想想當初這雙眼彎成月芽兒,嫵媚的望著她,如今卻成了這付模樣……唉,人生若只如初見該多好啊!
在桃源休息了兩天,蔣涵離決定回京,她若就此不回去,皇上的心裡肯定貓撓一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發兵滅了這裡了。
柳暮遠卻決定不再回去,他說,在桃源,他可以重新開始。
蔣涵離同意。能看到柳暮遠重新振作,她很高興。而且有玉葉的照顧,她也很放心。
回到京城,蔣涵離的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彷彿生了又死,死後又生,那些繁華喧囂,似乎離她驀然遠去。
見到皇上那張笑成爛菊花的臉,蔣涵離才確定,一切都沒有變。
「有勞安樂和澹台將軍了!」他笑道,「聽說安樂被劫,朕十分擔憂,如今看到安樂平安歸來,朕甚是欣慰!」聽說各地蠢蠢欲動的力量都消失了,他十分開懷。
蔣涵離亦笑,她知道皇上是真高興,所以不必她再錦上添花。
澹台溶突然跪下道:「求皇上賜婚,臣願求娶安樂公主!」他堅定的看向皇上。
皇上吃了一驚,冷眼掃了一下安樂,淡淡道:「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了,此事過兩日再說!」開玩笑,澹台溶是太妃和太后相準了給寧悅公主的駙馬,突然換人算怎麼回事,他自然不可能同意。
澹台溶繼續道:「若是皇上不准,那就求皇上免了澹台溶的官位,澹台溶願以布衣入公主府,做公主的公子!」說著,他把將軍印信呈上。
蔣涵離被感動的一塌糊塗,也跪下求皇上:「求皇上免去安樂的公主封號,安樂願意散盡公子,只嫁澹台溶,做一對平常夫妻!」她早就想好要這樣做,不過她打算循序漸進,沒有想到澹台溶居然這麼迫不及待。
皇上一臉惋惜狀,輕輕的搖頭:「晚了,胡虜國王子求親,朕已經將安樂許給他了!」他似是很遺憾。
蔣涵離彷彿頭頂響了一個天雷,頓時目瞪口呆。
澹台溶依然不動,只是堅決的道:「那便請皇上收回臣的印信!」他鐵了心辭官不做。
皇上看了看澹台溶道:「也罷,朕暫時收了你的印信,你且回府,若是安國公不應允,朕再還你!」說罷,他就讓人送蔣涵離去後宮見太后。
蔣涵離連掙扎都沒來得及,就被請了出去。她仰頭輕笑,不管做到什麼地步,皇上還是不放心啊,還是要把她弄出去……唉……
見了太后,太后含著淚擁住蔣涵離,拍著她的背說胡虜國的王子一表人材,聽說為人十分良善,這次來求娶王妃,就是想求一心人。
蔣涵離明白,太后是在安慰她,她點頭道:「也好,離開弘朝,也是解脫!」她不忍心讓太后為她操心了。
太后見蔣涵離這般平靜,倒是驚訝,再三叮囑了半天,才放她出宮。
一出宮,小杯子迎上來,告訴蔣涵離,澹台溶被安國公毒打一頓驅出府,不再認他是澹台家的人,被丟地安國公府門外。
蔣涵離忙飛奔到安國公府,一到府門前,就看到鮮血淋漓的澹台溶,正跪在那裡,門口有個長髯中年男子,正在破口大罵。
看到蔣涵離的車駕,中年男子立即止了罵,一臉便秘的神情過來行禮:「臣參見公主!」他的目光下垂,不看蔣涵離。
蔣涵離沒理這位囂張大叔,上前抱住澹台溶,淚如雨下:「你這是……這是何苦!」她從沒想到,澹台溶為了和她在一起,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澹台溶顫著手擦去蔣涵離的淚,輕輕的說:「你不要哭!」說著,他端端正正向著安國公府,叩了三個頭,「不孝子去了,自此再無瓜葛!」他的額頭叩出了血。
他這是表示,與安國公府上下恩斷義絕。
蔣涵離哭的更厲害了:「澹台……」她明白,和她在一起,免不了皇上猜忌,澹台溶是用這個方法在保全安國公府。
將澹台溶抬上車後,蔣涵離冷冷看了一眼安國公道:「國公不必給本宮行禮,與本宮說話會髒了你的口,澹台溶自此是本宮的人了,榮辱都是本宮的事,安國公放心!」她說完便上了車。
有鄭太醫,澹台溶的傷很快就被治癒了。在這個過程中,聽說,安國公上奏皇上,說澹台溶已經不是澹台家的人,不配再娶寧悅公主,他的二子已經十四歲,願意求娶寧悅公主。
皇上再三思量,又徵求了太妃和太后的意見後,允了。
聽到這個消息,澹台溶深深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蔣涵離坐下細細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這是你早就想到的是吧?」這一步步,似乎那麼自然,應該都在澹台溶的意料之中。
澹台溶擁住蔣涵離,輕輕的道:「苦了二弟了!」他略帶內疚。
蔣涵離眨了眨眼,默默想,娶第一美人是件苦差事麼?不過,她沒有問。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還有半個月,她就要去和親了。
當初,是為了享福,才答應部長來做這個公主,可最後卻淪為和親的工具,她深深體會到了人世無常。
明明不情願,她卻沒有辦法反抗。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澹台溶!」她低低叫了一聲,澹台溶輕輕應了一聲,依然將她擁在懷裡。
「我馬上要去和親了,你這樣做,值得嗎?」她輕輕的問。
和親,肯定不能帶公子,現在公主府裡的公子,只餘下金盞花和杜如雪,其它的人都離開了。
金盞花沒有去處,不得不留下,杜如雪……唔,這朵奇葩,他說什麼也不肯走。
他說,這是一個感天動地的傳奇,他要看到這個傳奇的結尾。
蔣涵離真不明白,這個小受的腦子裡想的什麼,也只好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