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彷彿一夜之間被翻天覆地。蘇狸只覺得頭昏腦漲,一時間躊躇不已。
想她自出生以來,經歷變故無數,還從未覺得無所適從過。這一次,卻莫名的孤單起來。
容裳走了,青葉出家了,小魚在路上,阿福在打呼嚕,她在星光下,落寞在跳舞。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有人陪伴的日子,當突然有一天又跌回從前的孤單,卻沒有了從前承受孤單的堅強。就像在雲端唱歌的人,突然雲散墜落地上,也覺得落差忒是明顯,心理上必然是極難過的。
對著漫天星星歎了口氣,蘇狸抱著膝蓋窩在椅子裡。旁邊的阿福打了個響呼,四蹄抽動了下又繼續睡了。
那日阿福被水水捉走後,又被放了回來。蘇狸也沒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莫奇森也並未解釋過。只是從那天起,蘇狸再也沒見過水水一面。
也許她走了,也許……蘇狸不敢枉下結論。
日子如流水一樣過去,到今天為止,已經十一月的天氣了。算一算日子,該是柳葉和小魚回來的日子。可是……蘇狸左右看了看,除了地上自己的影子可以勉強算個人外,這座庭院裡就剩她一個了。
一個人的世界,安靜起來壓抑人心。蘇狸忽然想起祈燁來。
記得那年晚自習過後,因為大姨媽而小腹絞痛疼昏過去,還是祈燁照顧她的。現在想起來還真是難為情呢,那麼尷尬的事情竟然被他那個小氣鬼看到。所幸他並未拿此事擠兌過她,不然她也只有氣惱的份兒了。
曾經初夏竹馬笑青梅,現在深秋竹黃看梅落。
走來走去,最後只剩下她形單影隻,垂影自戀。
這就是所謂的成長麼?越長大越孤單?
蘇狸將頭埋在腿窩裡,閉上眼睛。
明天就是十一月三號。
整整三年了,她來到這個世界。
不知道蘇家人是否還記得她。蘇巖有沒有長高,蘇媽媽是不是還在養著一大片的秋菊,蘇爸爸是不是還每天回到家就去看他養的一群狗。
都有點想念了呢,像想念親人一樣想念他們。可她不能回去。
沒有家,沒有朋友,心就沒有了著落。她的孤單便源自於此。
「好想有個家啊!」蘇狸仰頭看向漫漫星空,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娘……」
她的親生母親的臉就在夜空裡匯聚起來,朝她笑著,從未有過的和藹。
蘇狸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到她的臉。那麼熟悉的臉,一碰就碎了,碎在星空裡,於是繁星更繁了。
「二小姐!」忽然有婦人的聲音在大門外響起,伴隨著「咚咚」敲門聲。
阿福一下子驚醒,站起來頭朝大門口叫起來:「汪汪!汪!」
安靜的世界忽然被扯碎,蘇狸怔愣了下,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阿福,別叫!」蘇狸朝阿福輕叱了聲,便穿鞋去開門。
「二小姐!」
「姐姐好!」
蘇狸打開門,是王大媽長滿皺紋的笑臉。旁邊的小孩子,便是她那體弱多病的小孫子,手裡拎了個小蛋糕。
蘇狸愣了愣,忙讓他們進來。
「你們怎麼這麼晚過來了?」蘇狸將小孩子抱起來,逗他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奶奶喊我壯壯~~~~」孩子回答道。
「壯壯哦!」蘇狸笑著重複一遍,然後對王媽媽說道:「大晚上的,路又不好走,壯壯身體又不好,你還過來!」蘇狸微微嗔道。
「明天不是二小姐您的生日麼,今天一早起來做飯時想起來的。白天我也不敢朝這邊來,就傍晚過來的。今個兒第一次走一遭,發現那邊離這邊還是蠻遠的……走了兩個小時才到這裡。」王媽媽喘著粗氣,無可奈何的搖頭道:「老了咯啊,走不動了~~~~年輕的時候一氣兒都能跑個二三十里路都沒問題的……」
「快坐下歇歇。」蘇狸將小孩子放在沙發上,示意王媽媽坐。難得還有人記得她的生日,蘇狸眼底隱隱濕潤。
「壯壯,把你手裡的蛋糕給姐姐~」王大媽一邊從壯壯手裡拿過蛋糕一邊說道:「你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買不起好的生日禮物給二小姐,這個小蛋糕還希望二小姐不嫌棄……」
壯壯不捨的看著蛋糕從手裡被奶奶拿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蘇狸看在眼裡,心裡難受不已:「您有這份心我就很感謝您了!來,壯壯,我們把它分吃了好不好?」蘇狸笑著問壯壯。
壯壯看了看王大媽,不敢點頭。
這麼小的孩子,難得這麼懂事。
「還是留著明天吃吧!」王大媽說道:「壯壯胃子不好,吃這個會不消化的。」
壯壯聽到王大媽這麼說,咂了咂嘴,點頭道:「嗯,有一次我吃了這個,就去醫院掛水了呢!」
蘇狸知道王大媽是在推脫,所以她點了下壯壯的鼻尖笑著說道:「姐姐這裡有健胃消食片呢,吃了沒事。」隨後轉頭跟王大媽說道:「明天我去上學校了,蛋糕留在家裡也沒人吃的。」
「嗯……那就今天吃吧,就當提前給二小姐您過個生日!」王大媽笑逐顏開,從沙發上起身:「我去拿勺子來!」
「好哎好哎,吃蛋糕嘍!」壯壯拍著手說道:「我給姐姐唱歌聽吧?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壯壯唱歌真好聽!」蘇狸眉眼彎彎。
阿福搖著尾巴在桌子下轉來轉去,想著跳到沙發上來一起熱鬧,可惜被蘇狸用眼神制止了。
「你爪子上都是泥巴,弄髒了沙發你洗啊?」蘇狸撇嘴沖阿福嗔道。
王大媽在一旁笑道:「它要會洗這些東西,當初也不用雇我來了啊!」
「哈哈哈~~~~」幾個人笑成一團。
這裡好久沒有熱鬧過了,突然的笑聲將院外竹林裡棲息的兩隻飛鳥驚飛了去。
一雙含著綠光的眼睛卻在監視著這裡。陰冷冷的動物的光,射著駭人的危險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