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荒等人輕功甚高,翻梁越谷,不一時就進入一條機狹窄的幽谷,在一面十數丈高、宛如刀劈一般的石壁之前停下腳步。
隨行的其他五人沒有資格面見教主,所以中途退開,徐林荒獨自一人夾著太湖釣叟對著石壁之上的一個小孔已傳音入密之法說道:「煩請通報教主,弟子徐林荒回教覆命。」
約過了盞茶功夫,只聽得石壁上方軋軋連響,距地面十多丈高的石壁之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石洞,徐林荒夾起太湖釣叟,一式「鴻鵬翔天」,射入石門之內,石門復又關上。
通過縱橫交錯的隧道,徐林荒最後來到一面更高更寬的石門面前停住身形,復以「傳音入密」之法向內報告:「弟子徐林荒會叫覆命。」
話音剛落,巨大的石門已經緩緩向兩側移開,隨即從裡面無聲無息地飄出二人,這二人身材極高,比徐林荒還要魁梧,俱是黑衣蒙面,遍身佈滿殺氣,見到徐林荒微微屈身示禮,厲害探手入懷取出一面烏黑發亮的鐵牌遞於二人手中。
「口令。」這二人語氣極冷。
「守山。」徐林荒不慌不忙地達到。
「徐副教主請進。」命符與口令驗過,二人口氣已經完全改變。「請二人照看此人,聽候教主發落。」徐林荒說完,將肋下的太湖釣叟交與二人,再越過一條不算長的甬道,來到最後一道石門之前,又以同樣的方法稟報。
九宮山深處的一座巍峨陡峭的絕崖下有一座天然生成的溶洞,後經黑龍幫與也已經幾番修整,已經山內變成了一座壁壘森嚴的石城,城內僅隧道就達二十餘條,同外洞外各處,隧道內機關密佈,更有無數高手把手,誠然固若金湯。
徐林荒稟報並無多時,眼前石門便無聲無息地向一側滑開。待徐林荒跨入裡面之後,石門就又關上。
石門之內就是陰陽教總堂,此間只有四位副教主與座下九老、文武雙判以及十三太保有資格進入。其他人不驚傳喚或特許,一律不准擅入。所以這裡也是陰陽教內最為安全的地方,也是陰陽教的實力核心地帶。教主一身武功已入化境,通過十幾條隧道,各處動靜無不在教主的耳目監視之內。
徐林荒身為陰陽教副教主兼總壇監教,又深得教主器重,所以對總壇的一切瞭如指掌。步進總堂之後,他躬身向對面的石壁之下的一處高台之上低首說道:「弟子徐林荒會叫覆命。」
話音剛落,空蕩蕩的石室裡頓時佈滿令人窒息的冷氣,石台之上悄然無聲地出現了一位黑衣蒙面人,此人身材高的可怕,端坐於石台之上,還有五尺有餘,驚人的是她的出現竟然使整座方圓足有五丈的石室變得陰氣襲人,但堂上上百支明燭卻一動未動。單這份駭人的輕功,足可想像教主的武功已經達到何等地步。
這人剛一現身,徐林荒耳邊就聽到一個生冷刺耳聲音:「徐副教主辛苦了。」
徐林荒連忙答道:「為弘揚教威,弟子何干稱勞?」
「此行如何?」
「有餘盟主之子和黃山神尼同時進山,聲音弟子只得太湖釣叟一人,三手師弟等三人與郝副總管相繼殉身。」
「曹彪等人出山是否奉命?」
「弟子出谷之時其已受傷不支,所以不知其是否奉命。弟子也不便過分追問。」
一陣可怕的沉默令徐林荒感到心寒不已,自己坐下高手林立,深為另外三位副教主顧忌,彼此之間互生芥蒂,教主也深知其詳。而此行與自己素來不睦的副教主藍衫聖君座下連喪五人,教主豈能不疑?為此,他又不失時機地補充道:「曹師弟自己托大,擅自出手,自毀其身,進谷七人無一不是驚呼絕頂身手,弟子雖然遲到一步,但仍有責任,自當罪責,望教主明察。」
三手老怪師兄弟仗著自己是黑龍幫舊部,上司藍衫聖君又是四大副教主之一,平素就為人狂傲,目中無人,只服藍衫聖君一人,對此教主也自知曉。徐林荒之所以如此補充,也不外乎在為自己開脫罪責。
大廳之內依舊靜默得窒氣,徐林荒饒是極負心機之人,但也不免心慌,於是只得再次打破這令人難以忍受的窘迫:「弟子還有一事相告。」
「講。」這個字純粹是由教主的牙縫裡蹦出來的。
「白衣秀士之徒已經練成天元神功,其身手已不在弟子之下,曹師弟便是傷於此功之下。以弟子愚見,外山已不足以阻其行。故望教主早作提放,以備不虞。」徐林荒終於打出了一掌足以為自己護身的王牌。
「天元神功。」教主聞言,不由發出一聲低呼,顯然,就連他也不由為之震撼。
作為一代絕世梟雄,他自然知道天元神功乃是百年前天下三大奇人之一的太極島島主仲昆道人所創的天下三大奇功之一。這種功夫是集太極與無機兩種蓋世奇功相互參悟而成,難度極大,但如悟至五成,便可以在十丈之內傷人於隨心所欲之間。自己潛心修習的武林絕學「甲子陰功」在同樣的成數上也恐非其敵。而這種蓋世神功竟然繫於陰陽教大對頭東方雲星身上,這實在是教主沒有料到的事。
黃山神尼身負無極神功,這已江湖盡知,而白衣秀士深隱賀蘭山,其武學據說已經高深莫測,莫非「太極神功」已為他所的?心念急閃之間,一個可怕的名字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冷面驚魂韋心剛。
冷面驚魂韋心剛五十年前號稱「北俠」,他便是百年前天下三大奇人之首的太極島仲昆道人的關門弟子。而白衣秀士與黃山神尼俱是其門下,由此可見東方雲星身負天元神功也就不足為奇了,也可知徐林荒所言非謬。唯令教主驚駭萬分的是,海內四尊恰恰都是冷面驚魂韋心剛的弟子。難怪這四人在天下武林的威望如此之高。
「你可與黃山神尼交過手?」教主心中雖驚,但口氣卻是極淡。
「較過三招。」
「身手如何?」
「其雖已學成無極三絕和佛祖披袍等神功,但依弟子相較,身手還不及其師侄東方雲星。」
「與你相較如何?」
「尚無高下。」
「哦。」教主似是頗為驚奇。名動天下的黃山神尼的武功竟然還不及其師侄一個年方弱冠的毛頭小子,教主看上去頗感新鮮。由此也可知這個東方雲星是在是武學超人。其既已學成天元神功,那麼三手老怪等熱難得死自然就不足為怪了。徐林荒能夠全身而退,並於黃山神尼和東方雲星面前制下太湖釣叟,也實屬難能可貴了。想到這裡,教主口氣一緩道:「徐副教主請坐。」
聞聽此言,徐林荒但是如釋重負,教主之言無疑告訴他,其已經打消了對自己的疑心,於是安然坐下。
過了片刻,教主問道:「太湖釣叟人在何處?」
「在門外文武雙判手中。」徐林荒欠身道。
「其意如何?」「恐難反戈。」「那就不妨除之。」
「除之固易,但其身為江南領袖,一旦除去,恐惹眾怒,反為不美。不妨以雙簧誘之,以觀其變,或能回意,也未可知。」
「那就讓他進來。」「弟子遵命。」
徐林荒說完,向門外喝道:「教主有令,請公孫大俠進堂。」
不一時,石門開處,文武雙判將被徐林荒廢封了功的太湖釣叟公孫傲押了進來。
方進石門,教主雙目一掃,然後新手一指,太湖釣叟感到身子微微一震,雙肩肩井穴立解。不由心中大驚,自己距陰陽教主足有五丈,可教主指風竟能遙空解穴,這種罕見的手法實乃平生僅見。要知遙空解穴要比遙空點穴難上加難,只是太湖釣叟頗負心機,心中雖驚,但面不改色,挺胸昂首走到高台之前,望了望徐林荒面帶譏諷地說:「看來徐副教主又要領賞了。」
徐林荒面色極其尷尬,乾笑著說:「教主面前還敢嘴硬,太湖釣叟難道真的不惜半世英名麼?」
「公孫傲說過,此心已昭日月,天地同知。」
二人唇槍舌劍地好一陣較量,最終,徐林荒敗下陣來。到了最後,太湖釣叟乾脆,將頭一昂,傲然不理。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陰陽教主冷森森地向太湖釣叟問道:「公孫大俠江南名隱,自知天命否?」
太湖釣叟依舊昂首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武林中人只知修武先修德,何修天命?教主一代天雄,為何明知故問?公孫傲一介漁夫,只知魚水相依,卻不曉魚水相殘,既已被制,任憑閣下處置。」
太湖釣叟公孫傲不但身負氣絕武學,而且文辭涵養極深,出言不卑不亢,極具分寸。不唯正氣凜然,而且謙遜之中還透著尊敬之意,這一番答詞可謂無懈可擊,任陰陽教主聽後也不由感到舒坦之極。
「不愧為江南武林高宿,言辭謹慎,但常言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太湖釣叟畢竟為我所得,同為江湖朋友,何不一試此間水土?」
太湖釣叟兩道利劍般的目光立時精芒四射,逼視著陰陽教主,一字一句地說:「既然同為江湖朋友,閣下百年梟傑,不思廣大武林正義,拯江湖數十年為難於動盪之中,反縱容門下四處騷擾,侵襲九大門派及江湖散客,致使中原大亂,海內嘩然。更兼殘害玄武門與青龍幫,就連二拍殘餘門徒都不放過,近來又屢造血案,威迫丐幫。東方少俠風師命下山歷練,因其殺父擄母之仇未報,中原江湖皆為查詢此事而四處奔波,值此風雲變幻之際,閣下作為陰陽教主,幾番派門下之徒圍追堵截,這種做法除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外,教主作何解釋?」
「交織既創陰陽教,廣收門徒,壯大聲威,本為分內之務,但所收門徒不乏兇徒淫婦,蟊賊惡魔,而且濫施手段,相殘江湖同仁,武林眾人無不深惡痛絕,恨不得親手刃之而後快。盟主遇難之後,喪命陰陽教徒之手的正義之士數不勝數,駭人血案,層出不窮,手段之毒,令人髮指。似岷山毒龍、飛蝶穿花甚至追魂蕩婦等臭名昭著之流,竟也成為陰陽教徒,閣下飲鴆止渴,自取其禍,致令天下武林惶惶不可終日。名山高隱不得不紛紛履身江湖,共赴劫難。目前中原已是原聲怫然,眾口皆碑,閣下不但不懸崖勒馬,反而變本加厲威脅還那是在,這豈非引火燒身,告罪與天下武林麼?似此等與天下武林樹敵的境況,無異於當年黑龍幫覆滅之先兆,太湖釣叟雖止一介草莽,但也實在不甘自赴沉淪,為後人唾罵。誠望教主體諒。」
太湖釣叟慷慨陳詞,字字千鈞,這篇觸手可熱的言辭不啻於一柄利劍直刺陰陽教主心臟,就算陰陽教主城府再深,也不禁為之震撼,就連默坐於一旁的徐林荒也不由他暗捏一把冷汗。
要知陰陽教主喜怒無常,一身視人如草芥,萬一這篇激越之詞觸及其凶心,即使自己在場,太湖釣叟也難免身遭慘禍。一旦如此,不僅自己遺罪於黃山神尼乃至於天下武林,而且十數年浩繁心血醞釀的計劃也將告之一空。
正值焦急之時,忽聞教主厲聲長嘯,四壁回音,聲如萬馬奔騰,驚心動魄。嘯聲剛過,便聞得教主以更加嚴厲的口吻說道:「公孫大俠智博聞廣,令人佩服,但這篇檄文卻未免言過其實了吧。」言下之意,竟似未盡其詳。
太湖釣叟仰頭長笑數聲道:「虧得閣下還是一教之主,門下眾徒為非作歹,濫殺無辜,罪惡纍纍,罄竹難書。身為掌教至尊,驚駭姑息養奸,由此可見,江湖劫難,實在不足為奇。」
太湖釣叟言辭激烈,徐林荒也覺時機已到,於是趁勢說道:「啟上教主,太湖釣叟固然言辭過激,但其所言,卻俱是實情,實望教主極是制止,不然唯恐應公孫大俠之言,引火燒身,到時我叫起步成為眾矢之的?」
「噢。徐副教主座下之徒,進來可有走動?」教主反問道。
「弟子座下緊急年只派出了四路人馬,現在已有三路回山。」徐林荒如實回答。
「其行何欲?可有收穫?」
「此四路人馬,各擔負四件要務。其一,嚴密監視盟主之子東方雲星;其二,出東海聯絡盟友;其三,觀察少林、武當、峨眉三大門派動靜;其四,瞭解海內四尊的情況以及多我教態度。」
「好!可有回報?」
「這……」徐林荒為難地望了一眼身側的太湖釣叟,似有顧忌地遲疑了一下。
「公孫大俠天下高隱,但講無妨。」教主似乎放緩了口氣。
徐林荒也暗自鬆了一口氣,要務他已經看出,教主已經生出收服太湖釣叟之意,於是欣然答道:「東方雲星已經由前任外山總管殷天洪口中探知其殺父擄母仇人確係我教,故而苦練天元神功,立誓報仇,現已現身江湖;少林、武當、峨眉三大門派不但高手雲集,而且仍有邀帖陸續發往四處,東西南北四傑、五大劍派等組織均已應邀;除天機散客秦懷義之外,其餘三人均已遭到我教教徒侵襲,因此對我教極是盛怒。不過有今日外山一場較量,黃山神尼似已對我教態度有所和緩;東海一路尚無消息。」
「如此還須再派人馬前往,此時還須徐副教主勞頓安排,以免東海人物再行反覆。」
「弟子遵命。」
「身為監教,既已知情,何不制止?」
「啟稟教主,弟子素來對座下眾徒嚴加管教,很少讓他們出去走動,散養江湖所生諸事,向與弟子座下無關。至於藍師弟座下門徒四處生事樹敵,因其不屬於弟子節制,故此得子也不便越俎代庖。事出常理,黑龍幫餘眾一向造我教之名四處相報覆幫之仇,望教主詳查,如能真相大白與我教,實是我教之大幸。」
話音未落,教主厲聲下令:「公孫大俠暫退,傳總堂眾人進堂議事。」
未過多久,巨大的總堂大廳之內,由四周隧道之內無聲無息地飄進數十條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