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和日麗。
暮雲桑身著了一襲淡藍褙子,寬大宮裙逶迤身後。烏黑濃密的長髮,簡單地綰個天鸞簪,幾枚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釵隨意點綴發間,讓烏黑濃密的長髮,更顯柔亮潤澤。
海姻本要給她上一個妝,卻被她止住了,又不是她什麼重要的人,用得著這樣勞師動眾的。
宣承友一刻鐘前來報,說是北辰默風已經領著遺珠郡主和長和王到了東宮,這會兒三人正在德陽殿,讓她裝扮裝扮也過去吧。
她帶了海姻顧嬤嬤小玄子等,往德陽殿去。
只是走到半道兒她卻忽然停了腳步。
那個地方,她是再不會想踏足半步。
那天夜晚北辰默風的話,不去想還好,一想起來人心也都是肉做的,她疼。
而那個地方,正是北辰默風說出那句決絕的話的地方。
止了腳步,她轉而 往了花滿園去,反正如今玉蘭花開,整個花滿園中芬芳馥郁,他們最終肯定要過來。
而且宣承友也說了,今天中午午膳就設在花滿園中,賞花品酒。
德陽殿中。
許是良久不見她來,北辰默風心裡莫名煩躁,又讓宣承友過去請他。
宣承友出去了,回來卻對他道暮雲桑此刻已經往了花滿園。
北辰默風的黑眸中,閃過幾分冷冽。
她是在抗旨不尊故意挑釁他呢?
還是根本不想來德陽殿? 就一如那日她離去一樣,瘦削的背影,沒有一刻的停留,也沒有一刻的回頭。
「既娘娘先行去了花滿園,那殿下,我們也過去吧。」
開了口的是長和王,長和王算來是康王的嫡長子,名曰北辰元敏,是北辰默風的堂兄。
如今康王收養了蘇婉繡為義女,北辰元敏理所當然也是蘇婉繡義兄了。
此次進宮,康老王爺只怕蘇婉繡許久沒有回京,隻身入宮覺得害怕,故而讓長子北辰元敏作陪,同蘇婉繡一道進宮。
北辰元敏算是個溫潤的君子,康老王爺的長子,封了郡王,在眾位兄弟之中,是最最結人緣的。
他雖虛長了北辰默風五歲,不過看上去卻極是年輕,全沒有而立之年的成熟之態,面若冠玉,膚色白皙,五官端正,年至而立卻尚未娶親,外界都有傳聞他好龍陽,不過卻也沒有人真正看到他和哪個男子來往叢密過。
北辰默風素來嚴肅,沒幾個兄弟和他貼心來往,唯獨北辰元敏,倒是能和他說上幾句。
兩人邊聊邊走,一路到了花滿園的時候,暮雲桑正百無聊賴的坐在八角涼亭裡等著。
見到幾人和北辰默風一道兒過來,她站了起來,福身道:「殿下吉祥。」
她的規矩和乖巧,他為何一點都不喜歡。
「起吧!」
「臣妹給娘娘請安。」
「小王見過娘娘。」
「起吧!」
暮雲桑目光淡淡的掃過兩人,最後落在了北辰默風臉上,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笑意。
這張臉,最多再看這一次,下次就再也不用見著了。
太他媽傷心了,愛的掏心掏肺的,結果卻是傷心傷肺了一把。
「你憑什麼和她比。」
到頭來她是連個死人的腳趾頭恐怕都比不上,她委屈自己關在雞籠子一樣的皇宮裡本來全是為了他,現在,再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可以留住她了。
孩子是她,她自己也是她。
什麼家人,什麼太師,什麼母親,什麼太子,和她有關係嗎?
沒有,完全沒有。
她在笑,對著他笑,可是笑意卻讓他心裡閃過一陣莫名的不安。
那笑容如沐春風,卻有像是春風一樣,從他臉上拂過,卻無影無形,從他的身邊溜走。
三天沒見,以為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後,肯定會去母后那告狀,或者又和以前一樣鬧他個不得安生,弄的整個東宮雞犬不寧。
可是他以為她會做的事情,一件都沒發生。
她這樣嫻雅的站在她的面前,卻更是叫他心頭紊亂,她不出招,他根本沒法接招。
「都坐啊。」
她笑容大方得體從容,就連對蘇婉繡也是熱情溫和,表情看不出一份異樣。
不該的,那天晚上她因為他一句話氣的差點把整個椒房殿都給揭翻了,才不過四日,她看到他,甚至看到錦繡的妹妹,居然會如此無動於衷。
她談笑風生,笑容莞爾的樣子,就像是生生在他心裡堵了個塞子,莫名不痛快。
「殿下,你不坐長和王和郡主也不敢坐。」
她的聲音傳到的時候,他終於收斂了幾分眉宇間的冷意,淡淡的點了點頭,走過去挨著她坐下。
「玉蘭花真是開的極,婉繡聽說你喜歡嗎?」
她甚至還和蘇婉繡相談甚歡,面色不改,那份笑意,雖然淺淡,但是卻並無敵意。
蘇婉繡莞爾一笑,姿態恭謹卻不卑下。
「臣妹倒是喜歡,不過……」
她停了一下。
暮雲桑很給面子的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看到玉蘭花,總免不了觸景傷情,我們蘇家女兒出生,爹爹都會在院子裡栽種上一顆玉蘭樹,希望我們蘇家的女子長成那玉蘭一般優雅而款款大方。」
如果說這真是蘇道中大人種玉蘭的原因,那他可以欣慰了,暮雲桑眼前這位蘇婉繡,確實是優雅而款款大方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