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迫人的視線,元音心裡生出一股懼意,她微垂著腦袋,雙手微微絞緊,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完全沒有勇氣直視他那冷酷的黑眸。
陸柏川率先開口,沉聲說道:「這麼說,佑佑真的是我的孩子?當時你和方佑謙故意滾床單讓我撞見並且誤會你們,其實你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元音身子一僵,怯怯地眨了眨睫羽,艱難地承認:「……是。」
陸柏川看著她那因為懼怕而蒼白的臉孔,眼神多了幾分陰鷙,「這個時候怕了,當初怎麼就那麼有勇氣帶著肚子裡的孩子離開我?」
元音輕抿嘴唇,「當時我別無選擇。」
「別他媽找這種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的狗屁借口!」陸柏川感到沮喪而懊惱,沉怒地說:「你懷著我的孩子,還堅持要離開我!我就這麼不能讓你信任嗎?」
元音清楚地感受到他憤怒的情緒,心情跟著無比沉重,她終於緩緩說出當時心裡的想法:「我離開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懷了孩子,那是後來才查出來的。可是那又怎樣,我沒有回頭的餘地。我總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讓你親生父親的身份抖出來,這樣一來,陸家就再無寧日,你和爸的父子親情說不定也會斷了。」
「你怎麼就知道事情一定會像你想的那樣發展,說不定會另有轉機呢。再說,你怎麼知道在陸家和你之間,我不會選擇你呢。」
元音心臟一緊縮,艱澀地開口:「即使你肯為了我放棄陸家,我自己也做不到。因為那會成為你心裡永遠的一個死結,我們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
陸柏川嗤笑一聲,「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在那個時候,你應該告訴我所有的真相,和我並肩作戰,而不是將我放在你的對立面。難道夫妻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共同作戰,互相扶持的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承擔不起那樣的責任!」
元音喉嚨微堵,呼吸都變得困難了,「不是的,我只是不想讓你為難,不想讓你深陷困境。」
「如果你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一個足夠強大的男人,你的擔心與害怕都只是多餘。說到底,你不相信我。」
「或許吧,那個時候,因為筱盈盈和郝敏姐的事情,我變得心力交瘁。我根本不確定你愛不愛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有多深。所以當我知道那些真相的時候,本能的反應就是逃離,與其讓你懷著對我的愧疚做出選擇,我寧願自己先走,這樣也算保留那麼一點自尊。」
「當時我也有責任,如果我能對你坦白,和你多多溝通,你就不會對我產生信任危機。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你才會患得患失,到最後對我失望透頂。」
「都是過去的事了,那些經歷雖然,但是也給了我們經驗和教訓。以後對待甘泉,你不要再這樣就好。」
陸柏川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剎那,元音有些懵了。
男人目光深邃的看著她,以一種嚴肅的口吻,清晰而緩慢地說:「我和泉兒,不會有以後了。」
元音心裡又是一緊,「什麼?!」
「我要取消婚約。」
元音眸光一斂,嚴厲地說:「陸柏川,婚姻這不是兒戲!」
「沒錯,正是因為婚姻不是兒戲,所以我不想害她一輩子。」
「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甘泉會多受傷?」
「你就只會為別人著想嗎?如果你能想想我有多煎熬多痛苦,你還捨得讓我娶別的女人嗎?」
元音一滯,咬唇不語。
「當時決定娶甘泉,是因為知道你是我的妹妹,為了讓我自己徹底死心,為了能讓你安心,為了讓泉兒高興,我願意那樣去做。可是現在……」
「現在,你可以當做什麼都沒聽說過,堅持之前的抉擇。」
陸柏川苦笑一下,緩緩說:「可惜,我做不到了……」
元音的心跳頓時漏掉一拍,她看著他深沉的面容,知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觸動她的淚腺,她似乎期待著,又害怕著……
陸柏川凝看著她盈盈雙眸,聲音低啞地說:「音音,我愛你,我們不能分開,我要重新得到你,還有佑佑。」
元音的呼吸一窒,心開始砰砰狂跳,那種跳動是悸動和痛苦夾雜在一起。到現在,這個男人還愛著她,還對她表白,甚至不惜為了她和趙雅晴對抗,她該感到滿足和幸福,可是為什麼,她會心痛呢?
大概是因為她知道,她無法答應他,只能讓他白費心機,感到失望……她滿眼潮濕地望著他,幽幽說道:「太晚了,我們回不去了。」
陸柏川一愣,黑眸裡升騰起失落和悲傷……
元音受不了他這樣讓人揪心的眼神,小手從他的大手中掙脫開,拿起包包慌不擇路地朝門外跑去。
陸柏川坐在那裡愣了幾秒鐘,站起身,大步追上去。
元音不顧來往的車流,橫穿過馬路,一心只想快點逃離此地。這時,突然聽到身後「砰」的一聲作響,繼而是亂七八糟的車子的緊急剎車聲。
她的心「咚」的一聲悶響,立馬回身,已經看不到陸柏川的身影,只看到有幾輛車子毫無章法地停在那裡。
她瞪大眼珠子,露出惶惶不安的表情,步伐趔趄地往回跑了幾步,顫抖著嘴唇叫道:「柏川——陸柏川——」
遲遲都無人回應。
突然,她看到伏在地上的身影,心驀地一震,大步跑過去,扶著他的身子焦急地說道:「柏川,你沒事吧?」
陸柏川的額頭蹭出一塊血跡,身上也被撞得酸痛不已,他緊蹙著眉頭緩緩站起來,抬起眼皮看向元音,一眼看到她翦翦的水眸裡盛著的驚慌。
知道她還在意他,身上的酸痛似乎都感覺不到了,他勾起一抹微笑,淡聲說:「音音,你很擔心我?」
元音連忙鬆開他,扯了扯唇,聲音微微暗啞:「你畢竟是佑佑的爸爸,我當然擔心。」
「我從你的眼裡看出驚慌和恐懼,你分明很在意我。」陸柏川凝睇著她的雙眸,銳利的鋒芒似乎要看進她的心裡,「還是說,我真的被車撞到快要死掉,你才肯承認你是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