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卻有道黑影掠入楚銳他們所住的廂房。
黑衣人推開一扇房門,如主人便熟悉地在一片漆黑中依舊暢通無阻地走向床邊。黑面巾隨意揭開,月光正好照到他那張裸露出來的臉龐上,唇如牡丹,黑髮如瀑,眼若桃花。
房中的蠟燭突然點亮,將房內的一切都照明了,那身著黑衣的人也就此暴露無遺。
倚著窗框在房中等了許久的溪涼看著那正站在床邊的人,滿眼的趣味。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可是此時他給人的感覺卻與平時完全不一樣,那總掛著欠扁笑容的臉上平靜地如同死水,或者說,是嚴肅死板,如果不是那雙桃花眼,她還真以為她認錯了人,眼前之人不是冷羽寒,而是他哥哥冷羽霄呢。
「你們早就知道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
冷羽寒看著溪涼,心中滿是複雜。他在第一次攔住他們的馬車時,就已經猜到他們這群人的不平常。經過相處,他們更是沒有絲毫的掩飾他們的神通廣大,非凡的來歷,可是無論他怎麼查都查不到他們的底細,可見,他們的不凡早已經超過了他冷家可以招惹的底線。
冷羽寒知道,自己的偽裝在那個自稱是『林桓之』的人的眼中根本不堪一擊,他早就被看穿了,只是他們給他留了面子,並沒有揭露罷了。
溪涼如同往常一樣,帶著輕蔑的笑容看著冷羽寒,「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裡等你嗎?」
冷羽寒眉頭微皺,猶豫著問:「你們不想再陪我繼續裝下去了?」
溪涼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冷羽寒,你要明白一件事,我們是琉球人,對你們水月國的事沒有一點興趣。江寧冷家?我們還不放在眼裡,所以,你冷羽寒是花花公子也好,是鑄造天才也好,都與我們無干,我們更沒有興趣去管。人生在世,誰沒有一張假面?沒有一層偽裝?我們都是聰明人,才不稀罕去揭穿你。再說了,揭穿你,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我們何必要費力不討好呢?」頓了下,有些彆扭地瞟了眼冷羽寒,「更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勉強還算得上是朋友了。」
琉璃公主冰希兒已經將手伸到了江寧冷家,那麼不久之後,冷家也將為她所用,那大家就都是自家人了,又何必來拆你的台?
冷羽寒並不知道溪涼心中所想,只是為她說的『朋友』二字愣了愣神。他們,是朋友嗎?想了想,不由得微微一笑。算吧!
確定溪涼這次來並沒有惡意,冷羽寒的臉上有掛出了那欠扁的笑容,「那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傳出去,影響可不好。」
見冷羽寒一臉的調笑,溪涼的臉色不禁有些黑了。「冷羽寒,我還是覺得你剛才那種正經得跟個老頭似地無趣的臉順眼些,現在再看到你這張臉,簡直覺得比以前還要欠扁,還要噁心。還有,你不是看上了淵涼的嗎?若是我把這話去和淵涼說,你在她心裡的形象可就更差了。」
說到淵涼,冷羽寒臉上一僵,繼而有些苦澀地道:「溪涼,你能不提淵涼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揭人家的傷疤。」說完還給溪涼拋了個哀怨的眼神,看的溪涼一身雞皮疙瘩往外冒,冷不防地抖了下。
「你,你給我正經點!」溪涼瞪著冷羽寒,沒好氣道。
冷羽寒見溪涼被自己給噁心到了,也就不逗她了。誰叫你大半夜的躲在我房間裡嚇唬我,我也噁心噁心你,大家算是扯平了。
「我說冷羽寒,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圍著淵涼轉了,那討好的諂媚樣,你不覺得丟人,我都覺得噁心。」溪涼坐到椅子上,倒著茶道。
冷羽寒微愣,繼而巧笑著也坐到了溪涼的身邊,「怎麼了?難道溪涼你對我芳心暗許,見我對淵涼好,所以吃味了?」
這話噁心地溪涼差點把剛喝到嘴邊的茶都要噴出去了,一怒之下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放,也不顧是不是潑出去一大半了,瞪著冷羽寒,冷言道:「冷羽寒,我警告你,不要再對我說這些噁心人的話。至於我為什麼要你遠離淵涼,這其中的緣由我想你比誰都清楚吧?不要把我們都當成傻子,淵涼可不是你以前玩過的那些女人,花癡又愚蠢!」
聽出了溪涼的言外之意,冷羽寒的笑也冷了下來,正眼看著溪涼,沉默良久,才褒貶不明地道:「你們還真是神通廣大,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們。」
溪涼白了眼冷羽寒,似是再說『你才知道呀』。撇到窗外的月亮,溪涼頓時想起楚銳要她來這裡的目的,便不再廢話,直接問:「你剛才在凌君皓的書房裡找什麼呢?」
見識過溪涼他們的厲害,冷羽寒也就不再為她知道他去了凌君皓的書房而感到驚奇了,給自己倒了杯茶,淡淡地說:「我在找一本賬冊。」
「賬冊?」這讓溪涼很意外。
「數月前,我打聽到,落霞山莊所用的鑄劍材料大部分都是來自琉球國的商洛,於是我就派人去商洛秘密地採購些回來,想看看,落霞山莊所用的原料到底與我們冷家用的哪裡不同,是否真的在原料上高我們一籌。」
落霞山莊近年來大力打造兵器,還和冷家搶奪軍需供應資格,冷家在冷羽寒的秘密協助下,進行了多次的鑄造改革,單憑鑄造方法而論,已與落霞山莊不分高下,可落霞山莊出品的刀劍在一定質量上還是高出冷家的,所以冷羽寒會懷疑到是原料的不同也是理所當然的。
溪涼表示瞭解地點了點頭,「結果呢?」
冷羽寒看了眼溪涼,略沉著聲音道:「結果我派去的人回來說,商洛有十三家礦場,可是,沒有一家曾供應過落霞山莊。」
溪涼一愣,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茶杯,半晌後,不屑地瞟了眼冷羽寒,「這麼說,你們的消息錯誤囉。」
冷羽寒看著溪涼,帶著深意地笑道:「我的消息錯誤與否,相信溪涼姑娘心中明白。」
溪涼瞪了眼冷羽寒,她當然知道,冷羽寒的消息沒有出錯,落霞山莊的原料的確是出自琉球的『礦產之城』商洛的。雖然只是隨意地閱覽了一遍,而且距時已久,可她憑著那過目不忘的記性還是記得,落霞山莊的原料是從商洛運出來的,甚至她當時還打趣地說過『難道水月國就沒有鑄劍的礦石嗎,居然要跑到我們琉球的商洛,這麼大老遠的來買』。現在想想,這其中的確有詐。
「這麼說,你這次會千里迢迢地跑到琉球去,就是為了查探落霞山莊鑄劍原料的出處,以及他們為什麼要跑到商洛去採購原料的原因囉?」
「不錯!」冷羽寒臉色凝重了起來,「我到達商洛後,在各大礦場都查探了一番,結果和之前的一樣,所有人都說沒有落霞山莊的。於是我想到,也許落霞山莊並不是當著自家旗號來採購的,於是我又花了一番功夫去查那些來自水月國的賣家,終於,我發現了三個可疑的賣家,一個姓楊,一個姓東方,還有一個,姓喻。」
說到姓喻的,冷羽寒的臉色有些怪異。
「這三個姓,」溪涼似是想到了什麼,不由笑了,「你怎麼會覺得,這三個人可疑呢?」
「因為水月國內所有鑄造坊的東家裡,根本就沒有這三家,而且他們每次要的量都大的離奇,如果他們不可以,那就沒有可疑的人了。」頓了下,「再說了,這姓又是那麼地引人聯想。」
的確很令人聯想,溪涼暗笑,這東方是凌君皓姐夫的姓,而喻家據說又是和落霞山莊幾代莊主交好的世家。
「那你查到他們為什麼要跑到商洛去採購嗎?」從商洛到錦江,這麼遠的路,光是運費就不知道要多少了,若是銷路不好,那豈不是要虧死了?這實在不是上策。
「這個,我還不知道,」冷羽寒對此也很疑惑,「不過我發現,他們每一次都採購非常多的原料。」
「這很奇怪嗎?畢竟大老遠的跑一趟,當然是能賣多少是多少囉。」溪涼並不覺得奇怪。
「如果只是買很多自然也並不奇怪,可怪就怪在,他們明明買了十成的量,可就只製造出了五成的成品,有一半的原料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只有五成?」溪涼驚異,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怪異。落霞山莊是鑄造世家,幾百年的沉積,他們的製造手法早就是熟練之極,高超之極了,根本不存在鑄造過程中產生大量廢品,以致浪費一半原料的情況。別說是落霞山莊了,就算是一個剛剛涉入鑄造業的小菜鳥也不至於要浪費一半的原料。
「不僅如此,他們每次都採購大量的原料,卻只賣出一半的成品,按道理來說,落霞山莊這麼大的產業,還要養著那麼多的人,這是怎麼也供應不起的,可你也看到了,這落霞山莊絲毫沒有外強中乾之象,反而富足得很。他們如果只是做兵器上的買賣,那麼這麼多的錢又是從哪裡來的?我可是從沒有聽說落霞山莊還有別買賣,所以,我才好奇地去書房找賬冊,想一探究竟。」
想到這一晚上的查找結果,冷羽寒就有些氣餒,「可我找了一晚上了,卻根本就沒有找到賬冊。」
「也許,並不在書房呢,而是凌君皓貼身收藏著呢?」溪涼提醒道。
「這個我也想過,可是,要我跑到凌君皓的房間,在他身上找賬冊?別開玩笑了,這對我來說無異於在老虎身上拔毛。」冷羽寒聳了聳肩,有些無力。
見冷羽寒這樣,溪涼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真沒用!」突然想到什麼,「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和你大哥這樣換著身份。你在家裡主管一切,由他在外面明察暗訪不好嗎?他的武功可比你高得多,這偷偷摸摸的事,他做起來絕對要比你得心應手。」
冷羽寒身上一震,驚愕地看著溪涼。「你說什麼?你說,我大哥的武功比我高?」
「這很奇怪嗎?」溪涼有些不明白冷羽寒幹嘛這麼驚訝,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知道很多辛密。看了看冷羽寒 臉色,見他不僅僅是驚異,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和氣憤。
氣憤?他為什麼要生氣?腦中一閃,突然明白了什麼,便試探地問:「你,不會不知道,你大哥他會武功吧?」
冷羽寒呆愣,繼而死死地瞪了眼溪涼。雖然沒有回答,可這態度分明是默認了溪涼的猜測,這讓溪涼覺得好笑不已。冷羽寒居然不知道冷羽霄身懷絕世武功?本想好好嘲諷冷羽寒一番,可見他那一臉的悲憤與傷心,也就有點不好意思再去嘲笑他了。只是心中奇怪,這冷羽寒和冷羽霄不是好兄弟嗎?冷羽霄怎麼會連冷羽寒都瞞著?
溪涼不知道的是,冷羽寒傷心悲憤不是因為冷羽霄對他的隱瞞,而是另一個女子對他的不信任——
在這裡透露一件事,其實冷羽寒並不是喜歡淵涼,他一直追著淵涼,只是覺得在她身上能找到他喜歡的人的影子,至於他真正喜歡的人嘛,小諾這裡有兩個人選,還沒有確定呢,所以也不好亂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