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山坡
一劍刺心,血染的白衣飄落,像是天邊劃過的流星般黯然。
楊洛看著那白影墜落在腳邊,上前探視一番,待發現他已經氣絕了,嘴角揚起,露出心滿意足的殘忍一笑。
「飛飄雪,也不過如此!」心中不屑之餘,更是悲涼。
就算他殺了飛飄雪又如何?那個人又能活過來嗎?心底的恨依舊存在,他恨的不只是飛飄雪等人,更是他自己。若不是因為他的保護不力,楊昆又怎會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殺,且屍骨無存?
再最後看了眼那毫無生機的白衣人,楊洛抬腿就是一腳,將飛飄雪踢落山坡。待夕陽半落山脈,四野皆靜時,不再留戀地轉身離去,身邊的黑衣人一齊尾隨而去,小山坡再次回歸寧靜。
只是,在無人能看到的山坡腳下,那具本已經氣絕身亡的屍體卻發出了一抹紅光,映在雪一樣的白衣上,仿若是那天邊的晚霞餘暉,光彩奪目,亦,詭異十足。
夕陽已落,夜幕降臨,更深露重之時山路小道上傳來一陣馬蹄聲,不多時,一輛普通的闊馬車徐徐馳來。
染陽四平八穩地駕著馬車,眼神炯炯,不見一絲疲憊。
「染陽,趕了這麼久的馬車你也累了吧,不如我們就在這休息一晚好了。」馬車裡突然傳來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在這空曠無人的四野顯得尤為空靈清脆。
「是,少主!」染陽毫不遲疑地拉住韁繩,駕住馬車。
對於葉雨霏的吩咐,染陽不會有任何遲疑,他知道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葉雨霏並隨時隨地的聽從她的吩咐。
馬車一停下,溪涼就率先跑出了馬車。
「累死我了,這馬車坐的,實在是又無聊又累人。」說著便伸了個懶腰,連忙深深地吸了幾口這山間的空氣。
剛下車的淵涼聽了這話不禁笑了,「這話要是讓皇上聽到了,可該鬱悶死,要知道這馬車可是他專門為少主精心打造的,力求舒適安穩。可到了你這,才多久呀,就直呼累人。」瞥了眼精神奕奕的染陽,「你還真是在宮裡養得嬌貴了不是?這趕馬車的人還沒喊累呢,你倒是叫喚上了。」
溪涼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又拉不下臉來,便瞥了眼染陽,低聲道:「他是皮糙肉厚的大男人嘛,當然不累了。」
染陽沒說什麼,依舊面無表情地捋著馬的鬃毛,似是想到什麼,抬頭四望,便見一直沒有開口的葉雨霏正站在十丈外張望,好似在找什麼。
「少主,可是有什麼吩咐?」染陽問道。
在染陽的眼中,銳王就是個嬌生慣養的主,縱然是傳說中蘇家的後人,可還是個什麼都需要他人照顧的少爺,加上自己年長他四五歲,更是把他當成了自家的弟弟疼愛,捨不得他做任何事。
葉雨霏望著一片漆黑的前方,迷惑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奇怪,總感覺前面有什麼在等著我。」
這話一出,淵涼和溪涼便是一驚。染陽不知,她們卻知道,雖然少主失去了記憶與神術,甚至是一些智慧,可他的直覺與預感卻更為精準。
「難道是殺手?」溪涼猜測道。不會吧?才出盛都就埋伏了人馬,那楊洛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葉雨霏搖了搖頭,「不對,我沒感覺到危險,反而……」感覺到了一種召喚,似乎前面有什麼人或是什麼東西在叫我過去,這是一種來自身體的召喚。難道……
想到楚鈺對她說過的話,葉雨霏便平心靜氣,任由那種召喚將她指引下前方。
「少主,你去哪呀?」看到葉雨霏徑直往前面走去,溪涼急問。
淵涼看著葉雨霏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後也跟了上去。「我們也一起去看看!」她倒要瞧瞧,這到底是什麼在作怪。
染陽與溪涼對視一眼,便也駕著馬車慢慢地跟了上去。
行之兩里外,葉雨霏頓時呆住。看著不遠處的那一幕,她終於知道是什麼在指引她前來了。尾隨的淵涼三人也驚住了,都是一臉的驚懼與不可置信。
前方山坡下,正躺著一個滿是血跡、身受重傷的白衣少年。薄唇修眉,面如冠玉,這正是他們才幾日不見的飛飄雪。
若只是受傷的飛飄雪,他們還不至於都驚呆了,他們吃驚的是現在發生在飛飄雪身上的事。只見此時飛飄雪身上縈繞著一團如火焰般的紅光,那光芒包裹著他就像是母親擁抱著孩子一樣。而這紅光卻是來自飛飄雪身體正上方懸浮著的一面鏡子,那鏡子圓形菱邊,背面刻著七片梧桐落葉,而鏡面卻是玻璃,光滑如水,此時正有只朱紅色的大鳥在鏡中展翅飛舞,似是想衝破鏡面,直飛於九重之天。
「那是……」溪涼驚呼,卻遲遲不敢說出那隻大鳥的名字。
朱雀!
淵涼和染陽腦中與溪涼一樣,都印著這兩個字。身為琉球人,身為蘇家後人的銳王殿下的侍女和暗衛,他們比誰都清楚那只睥睨天下的神鳥的名諱,也比誰都敬畏它,敬畏到連叫出它的名字都覺得是對它的一種褻瀆。
「這是怎麼回事?」葉雨霏喃喃低語。
她當然也認出了這是神話故事中,四方神獸之中的朱雀神鳥,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那面鏡子裡會出現朱雀的影像,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紅光罩在飛飄雪的身上,此時她只是在乎著飛飄雪的安危。
他看起來好像傷得很重,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醒過來?難道出事了嗎?
心中一慌,葉雨霏急忙上前,可是她才邁出了兩步就被一道無形的牆給撞了回去,根本不能靠近飛飄雪。
「少主!」見葉雨霏被撞了回來,淵涼和溪涼急忙上前扶她。
「少主,你沒事吧?」溪涼急忙問。
葉雨霏搖了搖頭,她沒事,可心中卻更加驚疑和焦急。「這是怎麼回事呀?」飛飄雪他,會不會有事呀?
淵涼皺著眉,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面鏡子,「真是怪了,風起怎麼會出現在這?它不是該在公主那裡嗎?而且它居然會排斥少主靠近,卻保護著飛飄雪,這真是千古奇聞了。」
葉雨霏一驚,「風起?」
急忙看向那面鏡子,那就是蘇家的神器「風起」?想到楚鈺告訴她的一切,心中更是驚慌。風起認主,認的卻不是身體,而是蘇家後人的魂靈,所以她被排斥在外並不稀奇,可是,為什麼它卻在保護飛飄雪呢,甚至是在為他療傷?看到飛飄雪身上的傷口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葉雨霏心中大駭,一個猜想漸漸浮出她的腦中。
「快看!」
染陽一聲大叫,引得葉雨霏三人急忙望去,竟見那鏡中的朱雀在飛飄雪傷口全部癒合後飛出了鏡子。飛飄雪身上的紅光隨之漸漸地全數聚集在朱雀身上,一道朱雀紅影盤旋于飛在飛飄雪身體上空。
「嗷……!」
陣陣如同鳳鳴般的叫聲從紅光虛化的朱雀口中傳出,迴響在山間振聾發聵,像是在喚起那落下天際的朝陽,又像是在喚醒那一臉安詳地躺在山坡下的白衣少年。
「別叫了,我醒來還不行嗎?」
突如其來的慵懶的聲音讓四人都是一驚,但溪涼和淵涼卻更是身上一抖,看著彼此的眼中都是震驚。這個聲音,這個語氣,這句話語,對她們來說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似乎已經融入到了她們的骨血裡了。
「殿下!」溪涼和淵涼兩人顫巍巍地叫道,可她們的眼神卻不是看著葉雨霏的,而是看著那在朱雀頻頻鳴叫下慵懶地睜開雙眼,緩緩坐起的白衣少年。
少年揉了揉稀鬆的睡眼,用慵懶的眼神隨意地掃了眼四周,眉頭微微皺起,好似在為天黑得這麼快而遲疑。
「嗷!」朱雀大叫了一聲,直直地撲入了少年的懷中,像是撒嬌,又像是在叱責地瞪了眼少年。
少年目露無奈,半瞇著眼伸手撫了撫懷中這虛幻的朱雀,「好啦,我知道你很想我,我也很想你呀,十年不見,沒想到再見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若非有你,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徹底地衝破了封印。」
朱雀似是迎合地蹭了蹭少年,鳳鳴半瞇,喙嘴上揚,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功勞。
少年嗤笑著拍了下朱雀,紅光立即消散,朱雀也變得四分五裂了。看著週身縈繞不散的紅光,笑道:「我已然重生,你的任務也完成了,該回屋休息了。」袖手一揮,紅光便一縷縷地飛回了鏡子。
待紅光徹底消失,少年也站起身來了,伸手一接,明鏡便落入了他那修長的手掌裡。
「殿下,」看著這一切,淵涼的心神震撼不已,帶著顫音問,「是你嗎?」
眼前一切是多麼的奇怪呀,她的殿下分明就在她的身邊,可她卻衝著別人叫殿下,更緊張地問著他是否是她的殿下,可這種種奇怪中更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肯定,讓人不由得去相信。
少年回眸,似是剛剛才看到他們,視線淡淡地掃了眼四人,只在葉雨霏身上停留了下。看著顫抖的淵涼和紅著眼眶的溪涼,以及早已經呆住的葉雨霏和完全在狀態之外一臉迷茫的染陽,嘴角微揚,「小溪涼,小淵涼,恭喜你們見證了殿下我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