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再三,她還是覺得應該把今天的事告訴他。這樣的隱瞞,實在是太過痛苦。
「我今天見了你舅舅。」她說。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哦」了一聲。
她的一隻手捏著睡衣的角,繼續說:「我本來是要給他還鑰匙去的,結果到了他家,發現他發燒很厲害,就陪他去了醫院輸液。不過,他現在已經好多了,只是醫生說還要再輸兩天液體穩定一下才行。」
他又「哦」了一聲,接著便是沉默。
她突然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在生氣,因為他生氣或者不高興的時候,經常就會這樣沉默不言。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既然說了實情——怎麼現在的感覺像是在等待著他的審判一樣?
這種感覺真是不爽!
「我去沖個澡!」他說,之後便掛了電話。
之前那甜蜜的心情,被這突然掛斷的電話給徹底顛覆了。
難道說,隱瞞著他就是好的嗎?難道說為了讓大家看起來開開心心,就要迴避某些現實嗎?
即便是心情不好了,她也沒有後悔自己剛剛做的事。
夫妻之間,愛人之間,本來就是該真誠相待,不是嗎?在這個世上,要碰到一個可以說真話的人就很難,說真話也是有很大的風險,可是,如果對著自己心愛的人,和自己相守一生的人都要藏著掖著,顧左右而言他的話,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因此,她不後悔。她問心無愧!
至於安慕辰,他深知舅舅對夏雪的好早就超出了一個該有的範疇。他既感謝舅舅幫著她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可是,他畢竟是夏雪的丈夫,很多事,應該是他去做,很多責任也該由他承擔,而不是舅舅。因此,譚鴻宇做的那些事,便成為了安慕辰心頭的刺。
他和夏雪分開的四年,兩人互不瞭解,而這段時間,譚鴻宇卻自由地和她在一起。是譚鴻宇填補了那些安慕辰不在的日子的空白,那些歲月,那些經歷,再也不可能重新來一遍。既然不可重來,那麼,遺憾便永遠都是遺憾,不甘便永遠都是不甘!
聽到她那麼自然地說了今天發生的事,他的心中很是吃味。那些以為已經忘記的忽略的過去,再次浮上心頭。
水,沖刷不掉心裡的悔恨,而夜,也不能讓他安靜。
沖了澡坐在賓館的客廳,本來有些疲憊該去休息,而且明天還有個調研,可是,此時他睡不著了,坐在客廳裡百無聊賴地換著電視頻道。
要不要打電話過去跟她說,可是,說什麼呢?她是遵守約定對他坦白,如果他這樣冷冰冰地對待她,今後她還會對他說真話嗎?如果她欺騙了他,豈不是更難受?
真實和謊言,此次輪到他來選擇!
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他一手拿著遙控器一手拿著手機,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敲門。
因為他的思緒在別處,敲門聲又很輕,他根本沒有聽到。過了好幾分鐘,那個聲音還在,他這才聽見了。
奇怪,這麼晚了,有誰會來?
他本不想開門的,可是,多年的從政經歷也告訴他,有些事情,必須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商談。
於是,他起身開了門——
「請問——」他盯著門口一個清秀的女子,問道。
「您是安主任嗎?」那個女子顯然有些緊張,臉蛋變得有些微紅。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說道。
三更半夜這麼問話的,也不會是什麼好事!何況,此時他的心情也不好,便趕人了。
他把門要關上,那個女子好像用了很大力氣、下了很大決心一樣推住了門。
「可以讓我進去嗎?」她抬起頭望著他,語氣似在懇求。
走廊裡已經沒人了,而這裡又是市委市政府的專門接待賓館。這個女子深夜來臨,怕是也有什麼人緣故吧!
「對不起,時間很晚了,我要休息!」他的語氣冷冷的,用力將門關上,不再理會門口站著的人。
安慕辰同志從來都不懂得在某些方面尊重女性,不懂得給女性留點尊嚴,一如此時。
因為關門的力量太大,門口的女士一下子坐在了走廊的地毯上。
走回臥室,小安同志那高傲的自尊再度膨脹,他拿起手機撥了出去。
夏雪也沒睡著,一來是被剛剛他的反應影響了心情,沒了睡意,二來是因為——其實也沒有第二個原因,讓她在零點以後還清醒異常的原因就一個,那就是他!
她坐在床上看著資料,手機突然開始在床頭櫃上嗡嗡。每天夜裡,她總是會在睡覺前將手機調成震動。
是他的電話!
雖然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她還是接聽了。
白天照顧譚鴻宇的說,她也是很愧疚於安慕辰的,而之前她的坦白讓她解脫了,一如過去寫份檢討就讓自己從自責中解脫一樣。因此,現在,糾結的人便只有一個,那就是安慕辰!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的人老毛病再度發作,完全是用命令的語氣跟她講話——
「現在馬上出門打個車來見我,走高速不到兩個小時就可以到!」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來電話是說這種話,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腦子有毛病啊!現在都幾點了,還要我大老遠地去見你?」
「你的意思是不來了?」他問。
「你覺得呢?」
「那好,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的門口,現在就站著一位風情女郎。你要是不過來,我就開門,我馬上開門——」他說道。
簡直幼稚到了極致!他心想。
都怪那個死丫頭,總是讓他不能鎮定,總是讓他慌亂,總是讓他失去原則!
好啊,威脅我?
「你要是想開門就開,不要讓我和你一起瘋!」她一下子就果斷地按掉了電話。
那頭的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威脅竟然失去了力量!
看來,那丫頭現在道行越來越深了啊!我就不信拿你沒辦法!
這麼想著,不願服輸的某人還是重新給愛妻撥了電話。
「還有什麼?」她問。
「你覺得無所謂嗎?我一個人在外面做什麼,你也覺得無所謂嗎?」他說。
這傢伙,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