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酒店,陳紫南坐電梯上到24樓,走廊裡鋪著厚重的地毯,人走在上面,無聲無息。
她來到2408的房間門口,耳朵貼著門傾聽裡面的聲音,沒有動靜,好像根本沒有人。
「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服務生的聲音。
陳紫南嚇了一跳,但還是鎮靜的說:「我房卡忘帶了,麻煩你開下門好嗎?」
服務生見她一身穿著都很華貴,氣質優雅大方,並不像騙子,不過職責所限,他還是警惕的問:「請問房主登記的姓名是?」
「北臣哲翰。」
服務生核對之後,禮貌的說:「好的,小姐,請稍等。」
服務生替陳紫南開了門,說了聲不打擾了便禮貌的離開。
陳紫南走進去,四處打量了一下,這裡的佈置都是根據北臣哲翰的喜好來的,看樣子,他住了有一段時間。
為什麼他有家不回,卻要來住酒店?
陳紫南推開臥室的門,床鋪收拾的很乾淨,床頭疊放著兩件睡衣,一件是男式的,一件是……女式的。
陳紫南盯著那件衣服,心跳忽然加速,彷彿已經能夠猜到什麼。
這時,她聽見開門聲。
陳紫南瞥了一眼旁邊的櫃子,急忙閃身鑽了進去,回身關上櫃門。
不久,走進來兩個人,二話不說便滾倒在大床之上。
「翰,你輕點啦,討厭啦。」
「你不就喜歡我這樣粗魯嗎,嗯,小妖精。」
這是北臣哲翰的聲音。
陳紫南縮在櫃子裡,腳底突生一股涼意,那個女人是誰,他這麼快就有了新歡嗎?
櫃子帶有網格,她趴在上面,透過縫隙看過去,只見床上的兩人已經一si不掛,很快便交纏在一起。
耳邊傳來yin糜的聲音,她的面前正上演著一場活chun宮。
他們換了個姿勢,那女人的臉便正對著陳紫南,她終於看清了,是夜月舒。
上學的時候,她們就是死對頭,她仗著自己有錢的哥哥,總是欺負溫瞳,她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馬場上,只是打過照面,彼此都沒有搭理。
夜月舒忘情的喊叫,兩人大戰正酣。
陳紫南眼神悲傷而憤怒的看著他們,感覺涼意從腳尖一直蔓延到指尖。
她忍著,一直沒有動。
激情過後,兩人摟在一起親吻。
「翰,你打算把那個女人怎麼辦?」
陳紫南心中一緊,她說得那個女人該不會是自己吧。
「呵,那個蠢女人,真的以為我會娶她,簡直就是白日做夢,像她那種賤貨,利用完了就一腳踹開,以後,我會讓她在這個圈裡都無法立足。」
「你可真壞哦,怎麼說人家也為了你獻身,而且,那個林東也死了。」夜月舒得意的笑著,「我真想看看溫瞳現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就這麼恨她?」
「我巴不得她去死。」夜月舒狠狠的說道:「可惜,她現在有北臣驍罩著,我哥雖然已經放手了,可心裡還在惦記著,我哪敢輕舉妄動。」
「女人,真是記仇啊。」北臣哲翰的大手罩在她的胸前,「還是你最好,懂得怎麼取悅我,不像那個不開眼的女人,一心只想嫁入豪門,做北臣家大少奶奶,他也不照著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出身,就她也配?」
「嘿嘿,你玩過了就丟掉,好沒良心啊。」
「像她那樣的女人,多得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真蠢,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還自以為你愛她。」
「我會愛上她?你在開國際玩笑嗎?」
兩人頭對頭,哈哈大笑。
這笑聲落在陳紫南的耳中,像是被利劍穿刺,她的頭一直在嗡嗡的響著,彷彿數台列車碾壓而過。
「阿南,我愛你。」
「阿南,我一定會娶你。」
原來,所有的承諾都是假的,所有的奉承不過都是利用的手段,她一直被蒙在鼓裡,被他玩弄的體無完膚。
她想起溫瞳撞見他們的關係時的警告,還有前些日子,她苦口婆心說得的那些話。
因為她的勸說,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最後還是淪陷在他的甜言蜜語中。
呵,她真傻,傻透了,她害了林東不說,也連累了溫瞳,最後把自己也賣了進去。
到頭來,她只是一個笑話,淪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可悲啊,真可悲。
陳紫南一把推開櫃門,憤恨的瞪著床上的一對男女。
「啊。」夜月舒嚇得一聲大叫,立刻縮進北臣哲翰的懷中。
北臣哲翰沒想到櫃子裡還藏著一個人,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冷漠的說:「別說讓我解釋這種蠢話,識相的,就快點從這裡滾出去。」
「你不愛我。」她咬著牙問,「你愛這個女人?」
她瞪著夜月舒,眼神彷彿要殺人一般。
「我愛誰跟你無關。」北臣哲翰將夜月舒摟緊,「你現在不過是一條狗而已。」
陳紫南握緊了拳頭,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她路過客廳,看到茶几上放著一盤水果,旁邊擺著尖利的水果刀,她走過去將刀握在手中,然後重新回到臥室。
北臣哲翰沒想到她去而復返,沒好氣的說道:「還不快滾,小心我讓人把你扔出去。」
「哲翰,我愛你,你真的不愛我嗎?」她忽然一臉可憐兮兮的欺身上來,眼淚順著眼角滾落。
「陳紫南,別臭不要臉了,翰只當你是條狗。」夜月舒從北臣哲翰的懷中起身,手指著她的鼻子罵,「你和溫瞳都是一樣賤,明明是低賤的平民,卻總想攀高枝,你們……啊。」
夜月舒的話忽然卡在了嗓子眼兒,陳紫南跟她貼得很緊,一雙眼睛血紅血紅,她手中握著水果刀,而此時,這把刀連根沒入夜月舒的胸膛,一刀正中要害。
陳紫南也不說話,飛快的把刀撥出來,緊接著又是第二刀,第三刀……
北臣哲翰在一邊看到噴濺的鮮血,頓時有些傻了。
夜月舒雙目圓瞪,在他面前倒了下去,身上,床單上全是鮮紅的血跡。
陳紫南拿著刀又刺向北臣哲翰,但北臣哲翰反應很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刀子奪了下來,然後一腳將她踢開。
她倒在地板上,頓時不動了。
「來人,來人啊。」北臣哲翰抱著渾身是血的夜月舒,慌張的大叫。
這個女人瘋了,她真的瘋了。
溫瞳從墓地回來,整個人好像虛脫了一般,北臣驍一直與她寸步不離,大手牢牢的固定在她的腰間。
兩人剛回到別墅,雷祥忽然匆匆的跑過來跟北臣驍耳語,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溫瞳一眼。
溫瞳一直沒有鬆懈的神經再次繃緊,有些緊張的盯著北臣驍。
北臣驍臉色不太好,扶著她的肩膀說:「陳紫南出事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溫瞳已經受慣了,所以,此時聽到這句話,她竟然有些麻木。
「她怎麼了?」
「她殺了人。」
「殺人?」
「她殺了夜白的妹妹,人沒送到醫院就死了,心臟處中了七刀。」
又死了一個。
溫瞳閉上眼睛,「我們可以給她請律師嗎?」
「可以,但是勝算不大,故意殺人,恐怕要判終身監禁。」
「那就為她請最好的律師吧,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我累了,想睡覺。」溫瞳轉身往樓上走,眼淚還是止不住的落下。
「小瞳,放學去吃紅豆餅吧,我請你喝豆漿。」
「小瞳,別理那個賤人,有人欺負你,我就罵死她們。」
「小瞳,你怎麼能放棄夢想呢,你不是一直喜歡唱歌嗎?」
「小瞳,我愛上他了,怎麼辦?」
「小瞳……」
溫瞳默默的流淚,每滴淚都是酸的,是苦的,是對往事的祭奠和永殤。
別了,阿南!
別了,我們曾珍惜的青春年少!
半個月後,陳紫南因為故意殺人被判入獄二十年。
溫瞳沒有去看她,她只是給夜白打了一個電話,夜月舒雖然一直跟她有過節,甚至數次要害她,但她畢竟是夜白唯一的親人,失去親人的痛苦,她剛剛才體會過,所以,她能夠理解夜白的心情,只可惜,她現在不能陪著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電話裡安慰幾句,效果,微乎其微。
時間又過去了半月,溫瞳坐在電視前看到世界環保組織的新條例正式上線,引起建築地產業內的一片嘩然。
所有的一切都跟北臣驍預料的一樣,北臣財團的財政開始捉襟見肘,大量的資金被投入進五大城區計劃,而且這個數字還在成倍的加大,北臣財團陷入空前的經濟危機。
「銀行的李行長又打電話催交利息,爸,怎麼辦?現在我們手頭裡根本沒有這麼多的錢。」
北臣哲翰焦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北臣堂也是一臉的凝重,「沒想到這個時候,世界環保組織竟然會頒發這樣的條例,如果我們不加大建築成本,就通不過政府的質量達標審查,這邊也用錢,銀行也在催……」
「爸,不如,我們向老二借錢吧?」
「你把這個工程從他的手裡搶了過來,你以為他會借,他現在巴不得我們趕緊死。」
「你畢竟是他的父親,他怎麼也會念及父子之情,你給老二打電話,我再去向別的人借借看。」
北臣堂一聲長歎,「當初以為這個工程會把EC拖垮,沒想到,我們倒要被它拖垮了,老二沒有競標成功,看來是他的幸運。」
「只要我們能過了這一關,五大城區將來必然帶來可觀的利潤。」
「行了,你去吧,我再跟銀行的李行長商量一下,看看他們能不能寬限幾日。」
李行長笑著拿起酒杯,「臣少,祝我們合作愉快。」
「抱歉,我不喝酒,以茶代酒,有勞李行長了。」
EC的銀行業務一直都在李行長這裡做,這回,他又爭取到了北臣財團的業務,他和北臣驍的關係一直交好,上次夏家夏老爺子有一筆私人存款的事情就是他告訴北臣驍的,北臣驍也是通過這個線索才查到夏家跟溫瞳的失蹤有關。
「明天就是還息日了,按照我們銀行跟北臣財團簽訂的合同,如果他們不能如期償還,我們就有權利賣掉一部分他們抵押的股票,臣少,你只需要準備好錢,一切就萬事俱備。」
北臣堂將手中百分之二十的股票抵押在銀行,而他只需要收購其中的一小部分,他所持有的股票就會變成北臣財團第一大股東。
北臣驍笑著將一張地契放到李行長的面前,「公事歸公事,有些東西還是不能缺少的,這是我在Y國給你買得一處小島,聽說是個度假的好去處。」
李行長哈哈一笑,「臣少,你太客氣了。」
「我們互惠互利,合作愉快。」
兩人輕輕一碰杯,相視而笑。
溫瞳邊擺弄著瓶子裡的插花邊看新聞,最近北臣財團財政危機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她也每天都在關注,畢竟,這關係到他的男人。
北臣驍一進門便看到她在全神貫注的盯著電視,手裡還握著剪花枝的剪刀。
他走過去,小心的將剪刀取下來,「看電視還敢分心,小心扎到手。」
他拿起她的小手親了親。
溫瞳也親了一下他的俊臉,「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
他身子往後一倚,長臂橫過她的肩膀,笑得一臉的囂張得意,「北臣堂馬上就會給我打電話。」
話音剛落,鈴聲便響了。
他說得沒錯,電話果然是北臣堂打來的。
少了以往的跋扈與大家長范兒,他很客氣的說:「老二,方便嗎?」
「有事?」北臣驍沖溫瞳眨了眨眼睛,溫瞳無聲淺笑,偎進他的懷中。
他故意將電話調到擴音。
「老二,電視上的報道你也看了吧,財團最近出了些狀況,現在急需用錢,你能不能先從EC那邊支援一下。」北臣堂拉下一張老臉來請求,可語氣還是免不了生硬。
北臣驍冷笑,「爸,EC你是大股東,這點小事,你不必問我的。」
北臣堂不是沒有查過EC現在的財政,那麼大一個集團,現在竟然沒有任何流動資金可用,很可能是北臣驍故意將錢都投了出去。
「EC現在沒有錢。」北臣堂實話實說。
「爸,我只有一個EC,你既然知道它沒錢,問我也是多餘的。」
「你手裡不是還有EC的股份嗎?」
「你是想讓我賣股份?」
「只要你肯賣出百分之五,就可以緩解我們現在的危機。」北臣堂顯然早就打算好了,他手裡的股票不能動,一動,EC董事長的位置就不保了。
北臣驍做出為難的樣子,「這件事,我要考慮一下。」
「沒時間考慮了,銀行一直在催息。」
「我跟銀行的李行長是熟人,我去幫你通融一下,應該沒問題。」
「真的?」北臣堂半信半疑。
「當然,我先讓他們通融幾天,這幾天,我會找一個肯出高價的買主,一弄到錢,我立刻告訴你。」
「好吧。」事到如今,北臣堂也只能選擇相信他了。
掛掉電話,溫瞳皺眉,「你連你爸都騙?」
「我只是叫他一聲爸而已,他如果真的有良心,就不會放任我媽不管,而且,他這麼老了,也該退居二線了,年輕人的事,他還是少參合的好。」
「那銀行答應什麼時候把股票賣給你?」
「明天。」他籌劃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不是不興奮,他興奮的表現就是狠狠的親一下身邊的小女人。
「北臣驍,你的夢想終於要實現了,恭喜你。」她感歎的撫摸著他微尖的下巴,「答應我,以後不要活得這麼辛苦,簡單一些,才有快樂。」
「好,我答應你,以後,我會分一半的時間來陪你和兒子,當然,你要快點給我生個女兒。」
他曖昧的咬咬她的唇。
溫瞳不好意思的縮了下脖子,「哪有那麼快,就你心急。」
「我每天這麼努力,保質保量,不會太久的。」
「北臣驍,你討厭,不理你了。」她起身要走,他一把將她拉到懷裡坐下,「乖,再陪我坐一會兒。」
「嗯。」她摟著他的脖子,乖順的靠在他的胸口。
兩人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陽光溫暖的落在昂貴的刺繡地毯上,她的腳踏在他的腳上,輕輕的晃動著。
這一刻,彼此體會到了一種午後安逸,想這樣擁著,直到時光老去,歲月終止。
「你唱歌我聽吧。」他忽然建議。
溫瞳往他的胸前縮了縮,選了一首旋律輕緩的歌低低唱了起來。
他抱著她,享受般的閉上眼睛。
有她,真好。
北臣財團的財政危機新聞鬧得沸沸揚揚,緊接著又一條新聞橫空出世,北臣財團召開股東大會,宣佈新任總裁。
會議現場,幾個大股東議論紛紛,大財團的內部鬥爭一直激烈,豪門間的恩怨永無休止,大家都知道北臣家的兩個兒子一直在鬥,但是因為北臣堂偏袒大兒子,所以眾人都以為最後奪權的會是北臣哲翰,沒想到今天坐在主席位上的竟然是二兒子北臣驍。
不過,對於北臣驍的印象,這些大股東們基本一致,他能把EC從一個小公司擴張到足以與財團抗衡,就可見他的實力,大家的最終目的無非就是賺錢,有一個好的帶頭人,只會鼓脹自己的荷包,何樂而不為。
北臣驍一身黑色西裝,白色手工刺繡襯衫,隨意往那裡一坐,黑眸洞掃全場,逼人的氣勢足夠力挽狂瀾。
文澤站在他的身邊,手裡翻動著今天會議的文件。
「大家如果沒有異議,散會。」文澤抬了一下眼鏡,利落的說道。
「誰說沒有意見。」砰得一聲,會議室的大門被人踢開,北臣堂身後跟著北臣哲翰,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
「私自召開股東大會,老二,你這是要造反。」北臣堂氣得大吼,一巴掌就掄了過來。
與以往不同,北臣驍輕鬆一揚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而不是任他隨意的打罵。
「爸,當著這麼多董事的面動手打新任總裁,這樣不太好吧?」他掛著諷刺的笑,嘴角向上揚起,「而且,這不叫私自,我是以北臣財團第一大股東的名義來召開這個會議。」
「二弟,爸爸對你一直不薄,你怎麼能用這種卑鄙手段來對付我們,當初他把EC給你,不是讓你有一天把財團吞併的,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還恩將仇報。」北臣哲翰的一番言辭將北臣驍置於不忠不孝的地步,聽得在場的眾股東面面相覷,好像,的確是那麼回事。
北臣驍不以為然的冷冷一笑,「EC當初是什麼樣的規模,你們比我更清楚,把EC給我,只不過是為了做給外界看,想讓大家知道你北臣堂沒有厚此薄彼,對待一個私生子一樣大公無私。我把EC發展成這樣,恐怕是你意想不到的吧,EC一壯大,你就立刻獨攬EC的股份,以此來壓制我,只要我的意見與你相左,你就會立刻收回EC,那時候,我就什麼都沒有了,對吧,爸?」北臣驍鬆開北臣堂的手腕,雖然笑著,但眼裡卻湧動著一絲傷痛,「爸,我們都是你的兒子,都是你生的,如果你能一視同仁,如果你能厚待我媽,也許,今天我會是你最得力的左右手,而不是你最大的敵人,爸,想要讓我尊重你,你也要給我最起碼的尊重,我不是你的棋子,隨時可以撇棄,我是你的兒子啊。」
這些話,他在心裡憋了這麼多年,終於有機會,他可以一吐為快。
北臣堂默默的沒有作聲,他仔細回憶著這些年來自己所做過的事情,無一不是在偏袒著大兒子,北臣驍說得對,他們都是他生的,他為什麼不能夠一視同仁,他明知道二兒子更有才華,卻一個勁兒的打壓他,也許自己有今天,真的是咎由自取。
他老了,很多事情已經顧及不到,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管太多的事。
他忽然覺得累,就像許多年前一樣,當他在那個小鎮累到走不動的時候,一個女人白裙白鞋,笑著遞給他一瓶水,「渴了嗎,我請你喝的。」
他後來愛上了這個女人,可是他有顯赫的家世,她卻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他沒有爭取,悄然離開,直到結婚生子,他一直都在掛念著她。
而面前站著的這個便是她的兒子,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已經虧欠了她,又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她的兒子。
罷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給誰不是一樣呢?
更何況,就算他不同意,又有什麼辦法,長江後浪推前浪,他確實在實力上更勝他一籌,他是真的老了,鬥不過這些後輩了,是到了該退下去的時候了。
北臣堂縮回手,頭頂的髮絲雖然梳理的一絲不苟,但是難掩其中的幾根白髮蒼蒼,他看著北臣驍,身上彷彿卸下了什麼擔子,肩膀頓時垮了下去,他長得真像他的母親,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既然已成事實,我也無法改變什麼,北臣財團不管落在誰的手裡,終歸是我們北臣家的家業,就這樣吧。」北臣驍一聲歎息,轉身大步離開,微胖的身影有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爸,怎麼能就這麼算了,他一直在算計你。」北臣哲翰大聲說道。
北臣堂揮了揮手,「你們兄弟的事,你們自己去解決吧。」
「爸……」北臣哲翰一臉不解的追過去,走到門口,忽又回頭說道:「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北臣驍沒有說話,也沒有想像中那般開心,骨血相連,那畢竟是他的父親,他想起自己的兒子,心中不免酸澀。
算了,就這樣吧,沒有必要再趕盡殺絕。
北臣驍坐回總裁位,向著一臉愕然的眾人說道:「麻煩各位週一早晨七點到公司開會,針對北臣財團如今面臨的危機,我有新的方案跟大家商議,五大城區是一個賺錢的工程,不會停,銀行方面大家也不必擔心,總之,我宣佈,北臣財團從我北臣驍接手的這一天開始,將走上一個嶄新的軌道,這條軌道只通向一條路,那就是各位的財富之路。」
聽著他底氣十足,又霸氣充沛的宣言,眾股東頓時感覺這些日子的陰霾雲破天開,大家立刻表現的踴躍而積極,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
「臣少,我們一定全力支持您。」
「臣少,您就是我們的曙光。」
「臣少,我們一定為您赴湯蹈火。」
北臣驍望著眾人,笑了,他爬了這麼久,終於登上頂峰,從山頂看人,果然變得十分渺小,但是前處的風景卻是廣闊的,海藍天藍,天大地大。
晚上,參加完公司的接風宴,北臣驍回到家的時候,溫瞳還沒睡,抱著平板電腦在看電視劇。
聽見開門聲,她立刻興奮的跳下床,小鳥般歡快的跑過去,雙手一摟他的脖子,「恭喜大總裁凱旋歸來。」
他一把將她抱起來,用鼻尖點著她的鼻頭,「光著腳,不涼嗎?」
她嘿嘿一笑,親了下他的唇,「今天沒有人為難你吧?」
「當然有,你能替我報仇?」他故意逗她。
「才不,我要拍手的。」
「你挑釁我,嗯?」
她一揚下巴,「怎樣?」
他壞笑,「馬上就讓你知道怎樣。」
他抱著她,走了幾步壓到床上。
「好重,北臣驍。」她推了推他的胸膛。
「我們來生女兒。」
「你怎麼滿腦子都在想著女兒,一旦是個兒子,怎麼辦?」
「那就繼續生了。」
「你當我是生孩子的機器嗎?」
「我北臣驍一定要兒孫滿堂的,是不是?所以,你就要辛苦些。」
「北臣驍,你要生一隻籃球隊嗎?」
「不,是一支足球隊。」他吻住她的唇,「開始吧,先生一個守門員。」
「唔……討厭。」
窗外的月光映射進來,溫瞳偎在北臣驍的懷中,手臂搭在他的腰間,累得睜不開眼睛。
他要生女兒,也不用這麼賣力啊。
「小瞳。」他的長指插進她的髮絲,在她頭上的兩道疤痕上輕輕揉捏。
「嗯?」她皺了下眉頭。
「你喜歡唱哪些歌?」
他怎麼忽然問這個。
溫瞳想也不想的說了幾個,「幹嘛?」
「不幹嘛,隨便問問。」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睡吧。」
「我們什麼時候去接方阿姨?」她迷迷糊糊的還沒忘記這事。
「等這邊的情況安定下來的,我就會去接她。」
「她一旦不來怎麼辦?」
「我帶丁丁去,不信她不來。」
「好主意。」她笑著往他身上拱了拱,「睡覺。」
他說了聲好,然後便抱著她,看她舒適的窩在自己的懷中。
直到她睡去,他眼中的笑容才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悲傷。
他不知道還能這樣抱著她多久,林東去世的時候,她的心痛病再次發作,炎憶夏說,這樣頻繁的發作是不好的預兆,他要隨時做足心理準備,也許只有一次,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對她好,加倍加倍的對她好。
他俯身貼著她白嫩的臉頰,無比眷戀的吻在她的額頭。
溫瞳,一定要為我堅持下去。
第二天,北臣驍給她帶回來一本歌譜,裡面是她昨天晚上跟他提到的幾首歌,沒想到,他竟然都記下來了。
她納悶問:「給我這個幹嘛?」
「你不是喜歡這幾首歌嗎,拿給你練習。」他指揮著保鏢搬進一架鋼琴。
溫瞳有些大跌眼鏡,這個男人,是不是嫌她太閒了,變著花樣給她找事做。
她現在每天要插花,要煲湯,要輔導兒子作業,簡直比上班還忙,這下又多了一架鋼琴和歌譜,看樣子,他要每天都檢查一番了。
溫瞳哭笑不得,捧著歌譜說:「我又不是歌星,不用這麼勤學苦練的。」
「我喜歡聽。」他霸道的駁揚了揚眉,「唱給我聽。」
她笑,還能說什麼呢?
幾日後,溫瞳一覺醒來,北臣驍已經去公司開會了,她洗完澡便去花房選花,為今天的作品做準備。
經過大師和白沛函的指導,她現在的插花水平已經突飛猛進。
到傍晚的時候,她要去廚房煲湯,雷祥帶了一些保鏢走進來。
「溫小姐,臣少讓我來接您。」
溫瞳望了眼窗外,足足有二十多輛車子停在外面,她現在一出場,簡直比總統夫人還夫人。
北臣驍這也太誇張了吧,他是真的被她嚇怕了。
「好,你等一下,我換件衣服。」
坐上雷祥的車,黑百合也緊隨其後。
溫瞳以為北臣驍想帶她去吃好吃的,沒想到車子最後停在本市最大的歌劇館前。
北臣驍也玩浪漫,帶她來看歌劇,這真不像他的作風。
溫瞳一下車,黑百合就將她帶到後面的化妝間。
溫瞳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突然看到一個熟人。
凌少楠!
他還是老樣子,梳著長髮,笑得邪肆而放浪,這個娛樂圈裡的超級造型師依然不改流里流氣的本色。
看到她,立刻張開雙臂想要來個熊抱,「寶貝,想死我了。」
「凌少楠,拿開你的爪子。」溫瞳故做凶相,拍開他不老實的手。
「抱一個都不行,太小氣了吧?」凌少楠不滿的攤手。
「喂,說正經的,你怎麼在這裡啊?」溫瞳好奇的問。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雖然經常通話,但是彼此都沒有時間,她現在更是不出門則已,一出門,身後的隊伍就浩浩蕩蕩的。
「有人花錢請我來包裝你啊。」凌少楠搖了搖手裡的金卡,「發財嘍。」
「包裝我?為什麼?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當然沒有,你是我的寶貝,我怎麼能搞錯?來吧,寶貝,先坐下,讓親夫給你端詳端詳。」凌少楠將溫瞳按在椅子上,對著面前的鏡子,他撥弄了一下她的劉海,做出思考狀,「天生麗質,只要稍加修飾就可以了。」
溫瞳沒有忘記當初去游輪上參加國王的生日宴,他為自己打造的海藍女神造型,在這方面,他的確是個天才,他有驕傲的資本。
「凌少楠,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麼要給我做造型?」溫瞳還是很好奇,不就是看個歌劇嗎,不用這麼盛妝打扮吧?」
「我的僱主給了我這麼多錢,他是不允許我透露秘密的。」凌少楠沖鏡子中的溫瞳眨了下眼睛,長指利落的挽起她的發,當他看到頭頂那兩道顯眼的疤痕時,忍不住問:「怎麼弄的?」
「被人打的。」她輕描淡寫的說了在游輪上落海,然後又碰到海盜的事。
「你這段坎坷經歷,可以編成小說出版了。」凌少楠唏噓,一個漂亮的髮髻已經神奇般的自他的手底誕生。
「凌少楠,看在姐妹一場,你就告訴我吧。」溫瞳還在不依不饒的追問。
無奈凌少楠還是很遵守職業道德的,閉口不提,只是東一句西一句的閒扯。
半個小時後,溫瞳望著鏡中的自己,眼前一亮。
「凌少楠,你會變魔術吧,這真的是我?」
被他包裝過後,她看起來真的像一個大明星。
瑪瑙紅耳墜、翡翠綠手鐲、女神式削肩白色長裙,髮髻高聳,點綴鑽石發卡,彷彿黑暗夜空中的一點明星。
明眸如月,秀眉如黛,如絲綢般光滑的皮膚,雪一般瑩白,靜靜一坐,驚為天人。
「太成功了,我的老闆一定會發我紅包。」凌少楠痞痞一笑,雙手按在溫瞳的肩膀上,「怎麼樣,寶貝,滿意嗎?」
溫瞳輕輕一笑,更顯錦上添花。
這是要給北臣驍驚喜嗎?
他該不會是想包場看歌劇嗎?拜託,她也不是演員,真的不用打扮成這樣!
不過,誰不喜歡自己漂亮,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由衷而笑。
「一會呢,你就從這裡出去。」凌少楠指了指一側的大門。
「凌少楠,你別賣關子了,你快告訴我,到底要幹什麼?」溫瞳搖著他的手臂,採用撒嬌戰術,但這招對凌少楠完全不管用。
「出去你就知道了。」凌少楠神神秘秘的眨著眼睛,然後將她推到大門前。
溫瞳還是有些緊張,凌少楠大賣關子,搞得這麼神秘,而且北臣驍也一直沒有露面,他會不會就躲在這扇門後。
「凌少楠,我真要穿成這樣嗎?」她有些小小的彆扭,感覺有點太隆重了。
「當然,你在懷疑KING大師的品味?」凌少楠手捏下巴,上下審勢,讚歎道:「不錯,沒丟我的臉,好吧,進去了。」
他打開門,沒有想像中北臣驍的影子,也沒有歌劇的舞台,裡面烏黑的一片,溫瞳還想著要不要進去,身後已經被凌少楠推了一把,緊接著,她似乎踩在一個鐵盤子上,而且,這個鐵盤子還在緩緩上升。
面對四周的空洞,她緊張的抓著手臂,這是哪裡。
但是很快,圓盤便停止了上升,緊接著一束耀眼的燈光打來,溫瞳聽見一片熱烈的掌聲。
她睜開眼睛一看,驚呆了。
整個歌劇院的舞台下方,黑壓壓的坐滿了人,坐在最前面的是她認識的,溫父溫母,小樂,丁丁,莫淵,尹真,炎憶夏,還有星辰和陳思含以及公司以前的同事,當然,北臣驍是其中最亮眼的一個,似乎為了配合她的白色長裙,他竟然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裝,讓他平時冷硬凌厲的線條多了一分優雅,他坐在那裡,含笑望著她,目光中滿是對她的鼓勵和支持,他衝她點點頭,做了一個豎大拇指的動作。
他在為她加油。
溫瞳摀住嘴巴,忍住就要飛湧而出的眼淚。
這是他為她舉辦的演唱會,他清楚的記住了她從小到大的夢想,他一直在悄悄的準備著,這是他給她最大的驚喜,他圓了她二十三年來的夢想。
這時,一陣優揚的鋼琴聲響起,溫瞳轉過頭,看到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舞台上竟然多了一架鋼琴,此時坐在鋼琴前彈奏的人竟然是……洛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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