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我的眼前就一直晃動著一個人,名字叫做冷嫦曦。
我對小時候的事情沒有太多的印象了,很多事情是從娘以及姐姐那裡聽來的。以前聽她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小姐是我們全家的大恩人,若是沒有小姐,只怕你姐姐現在已經被賣到青樓,你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了!」
也許是因為年紀小,對以前沒有記憶的緣故,她們說的那些話我都沒太放在心底。對於冷嫦曦,因為年齡相仿,我從來就把她當成了同齡的夥伴。
索性她雖然是個小姐,但卻從沒有將我和姐姐當成下人,不僅僅是她,就連冷家,也沒有把我們當成外人。讓我和姐姐同她一起唸書,一起習武。
這樣的機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因此,在我心底,就更沒將她當小姐了。只有在面對姐姐以及娘揪著耳朵的教誨下,我才會不以為然地叫上她一聲:「小姐。」但轉了身,這個規矩對我來說又形同虛設了。
在她面前沒大沒小慣了,她也從來不講究,很多時候我都會忘了她是我的小姐,而我只是她的隨侍,跟在她身邊只是為了保衛她的安全。
當我們漸漸的長大,我發現自己的視線越加不能離開她,每日最開心的就是見到她,瞧著她歡快的笑容,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我不喜歡趙瑗,從來都不喜歡,也許是因為他是冷嫦曦的未婚夫吧,每次見到趙瑗,我心裡就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心裡難受,卻又不能怎麼樣。
可冷嫦曦喜歡他,只需要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冷嫦曦很喜歡他,為了看到她的笑顏,我願意為她去探聽趙瑗的行蹤,願意幫她瞞著姐姐,掩護她在晚上偷偷跑去趙瑗的屋子,躲在趙瑗的懷中。
可是,趙瑗還是辜負了她的心意。
當我知道這件事時,幾乎萌生了想要殺了他的心思。
若不是姐姐暗中阻止,我恐怕真的會去找趙瑗算賬。
陳少煊這個人,對我而言,出現得很突然,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就認識了冷嫦曦。同樣是男人,我只需要看著他的眼睛,就明白他有多喜歡冷嫦曦。
可以說,他比趙瑗還要喜歡冷嫦曦。
趙瑗對冷嫦曦的喜歡蒙上了一層利益,他會為了自己的目的而放棄冷嫦曦。而陳少煊對冷嫦曦的喜歡卻非常的純粹。我沒有見過一個男人能對一個女人如此的喜歡,就連生命都能輕易放棄,只為了能守在這個女人身邊。哪怕這女人喜歡的是別人,他也能做到將她輕手送到對方身邊,只是為了看到她展顏。
當在見到陳少煊那如同大海一般的愛意時,我就明白自己又輸了,不是輸給了身份,也不是輸給了時間,而僅僅只是純粹地輸給了這個人。
如果是他,我相信冷嫦曦一定會很幸福,所以我選擇放棄。
然而,就在我選擇重新開始另一端人生時,命運卻又再次將我玩弄。
我和姐姐以及雪煙被趙瑗帶回了宮裡,只是為了能找到冷嫦曦。
這一刻,我覺得趙瑗就是一個瘋子,一個可悲的瘋子,他在拼了命抓住了權勢的同時,還想要得到冷嫦曦的愛。
為了姐姐和雪煙,我做了今生最後悔的一件事,那就是硬生生地拆散了陳少煊和冷嫦曦!直到現在,我都沒能原諒自己當初的行為,若是我沒有將她帶回宮中,也許今後的事情都會不一樣,也許姐姐不會喪命。
當知道姐姐死的時候,我很震驚。
可我從來沒有恨過冷嫦曦。也許,在初見到看姐姐屍體的那一刻,心底是生了幾分怨氣的。但在瞧著她那絕望和哀傷的身影時,所有的怨言就全都煙消雲散了。那時,我只恨自己很無能,保護不了姐姐,也保護不了她。
我知道她很無助,她恨著趙瑗,恨著郭婉柔,但這兩人卻偏偏日日呆在她的身邊。她戀著陳少煊,但陳少煊卻偏偏將她忘記。她念著冷家,而冷家卻將她背棄。
她的身邊唯一只剩的便是我和姐姐,可當姐姐徹底離開的那一刻,我也選擇了遠離。不是因為責怨和仇恨,而是害怕她再次承受那種至親遠離的痛苦。遠離她,不再做她的朋友,而是簡單的一名侍衛,這樣當有一日,我若如同靈善一般徹底離開這個世界,她的心裡應該會好過很多,畢竟只是一名侍衛,而不是至親之人。
時間一晃就是五年,陳少煊當初離開的時候選擇將芙蓉暖春的全部勢力都交給我來打理,我知道,他不僅僅是因為信任,也是在為冷嫦曦償還一份愧疚。
其實,她沒有必要愧疚的,因為該愧疚的人是我!
這些年來,我一直知道她在哪裡,也一直知道她做了什麼,但卻沒有見過她一面,就算雪煙勸我去看看他們,我也從來沒有答應過。
不是因為怨恨,而是因為不敢,怕見到她不知道該要如何面對。
又是一年清明,我和雪煙又回到了嘉州,去墳上見姐姐,已經六年了,我和雪煙的孩子都有三歲了。他是個可愛的傢伙,聰明伶俐。
今年上墳,我感受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說不上來是什麼。當我和雪煙走到姐姐墳頭的時候,發現墳頭的野草早就被除盡,兩隻紅紅的蠟燭正在獵獵的燒著,新鮮的小點排放在拜台上。
開始,我還以為是娘來了。可當視線落在那些小點上時,我的心猛然一緊,身子竟然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那些小點都是姐姐喜歡吃的,可是知道這些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一個!
正在我暗自揣測時,一聲幽幽地歎息在身後響起:「靈風……」
我徐徐回身,望著眼前那名身穿綠色羅裙,懷中抱著一名孩子的女子,眼眶突然變得有些濕潤起來,嘴唇蠕動了半天,終究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
一陣春風吹過,捲起片片閒悠,那漫天蹁躚的花瓣仿若化作了姐姐的臉,在笑著,溫柔地望著我們。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