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聽懂了這句話中拒絕的含義,她徐徐放下手,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一抹笑意,轉身回房,取出壓在箱底的鐵骨扇,遞到阿信的手裡:「阿信,這把扇子是你當初捏在手裡的,你瞧瞧能不能想起一些什麼。」
直到這一刻,阿水徹底放棄了這個永遠都不會屬於自己的男人,雖然心底很疼很疼,猶如撕裂了一般,但好過再聽到阿信說自己一輩子都會痛苦。
轉身,阿水離開了柴房,獨自留下阿信一人怔怔地望著手中的那把扇子。一股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阿信的手摸上了扇子底部的一個凸起,頓時,一柄長劍便跳了出來。
接著,他有打開扇面,那長劍瞬間變成了十二把刀鋒,閃爍著熟悉的寒光。
順著扇面,阿信的視線不自覺地往角落瞧去。雪白的扇面赫然出現了三個非常不協調的小字——小寶兒。
那三個字猶如利劍一般,將一直蒙在她腦海中的薄霧一層一層地劃開。他的腦袋一陣劇痛之後,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突然之間,記憶紛沓而至。
兒時,那張圓圓的臉蛋帶著嬌俏和伶俐,如同一顆成熟的紅蘋果般令人想咬上一口。
從哪個時候開始,一個叫做冷嫦曦的小姑娘就已經深深地撞入了他的心靈。
再見面,他狼狽倒在血泊中,得她一時興起施救,撿回一條命,從此兩人便一直癡纏到現在。
冷嫦曦對她從不愛到深愛,終於,在他守得雲開見日出時,卻偏偏將她給遺忘了。
當所有的記憶全都湧入腦中之後,阿信,確切地說是陳少煊,這才明白這些日子他究竟錯過了什麼,心底的焦急和懊惱也一併湧了上來。
他徐徐閉上雙眸,悄然隱住眼底的自責和焦慮,身子禁不住輕輕顫抖,就連呼吸都感到錐心的疼痛。
良久,陳少煊緩緩呼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眸,雙眼如炬,乍現一抹精光。
他將手裡的鐵骨扇妥善收入懷中,又將柴房中的柴火整理了一番,這才淡定地走出了柴房。
立在院中,他向阿水的屋子望了一眼,只見那跳躍的火光映照在窗欞上的一抹身影正低泣著,不斷用手絹抹著眼淚。
陳少煊眼底閃過一抹愧疚,對阿水,他雖從來沒有落下男女之情,但卻欠了她一條命,現在瞧著對方因為自己而黯然銷魂,他多少覺得有些對不起她。
於是,本想趁夜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腳跟一轉,輕輕落在阿水的門前,徐徐敲響了她的門板。
聽到動靜,阿水慌忙抹著淚水,強裝鎮定地問道:「誰啊?」
「阿水,是我。」陳少煊的聲音低沉且緩慢,可聽著卻猶如一壇陳酒,香濃醇厚。
阿水不覺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悲慼的笑容,慢慢走到門邊,輕輕將門板拉開:「阿信,有什麼事嗎?」
瞧著阿水那強裝的笑意,陳少煊便覺得愧疚更深幾分。
他深深望著阿水,眼底的抱歉一覽無餘,若是這樣,阿水都還不明白,那她就真是傻子了。
「阿信,你,想起來了吧……」阿水的聲音低低的,卻帶著一絲絕望和害怕。
她徐徐將視線從陳少煊臉上移開,她不敢望向陳少煊,生怕自己會忍不住眼底的淚意。
陳少煊無奈輕歎一聲,緩慢的從嗓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嗯。記起來了。」
「那,那真好。」阿水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卻比哭還要難看,聲音都不禁有些顫抖:「恭喜你終於找回自己的記憶了。」
「阿水,謝謝你。」陳少煊始終覺得自己欠了阿水一個誠摯的謝意,雖然以前,在他失憶的時候也曾謝過她,但那個時候,他不是完整的陳少煊,而是一個沒有記憶的阿信。
人的一生中究竟能夠承載多少感情,陳少煊不知道。因為,他只懂得,他這一生中只能承載一段深愛,而那個人就是冷嫦曦,所以,他注定了要對不起阿水,對於阿水的這段情,他也注定了要辜負。
「阿信,救你不過是順手,你不也救過我一次嗎?這麼客氣幹嘛。」聽著陳少煊的話,阿水心底都在顫抖,隱隱覺得自己就要失去陳少煊了。
然而,陳少煊卻並沒有順著阿水的話說下去,反倒是歎了一口氣,開口道:「阿水,我的本名叫做陳少煊。」
阿水聞言,渾身一震,禁不住輕輕顫抖,他這話的意思是要徹底同自己劃清界限了嗎?那個曾經會對著她溫柔笑著的阿信消失了嗎?
淚水終於決堤而出,阿水壓抑著自己小聲地抽噎著。
陳少煊眼底那抹自責更濃,但他深知,長痛不如短痛,有些話該說的還是要說。
於是,他沉吟片刻,徐徐開口:「阿水,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那個總在我腦海中浮現的女子嗎?等我記起來的時候,我才想起,她是我戀了十幾年的娘子。而她現在卻被困在一個我根本就無法進入的地方……」
聽別人說是一回事,可聽當事人說卻又是另外一種感覺,至少,此刻阿水的心已經疼到了麻木。
她使勁地搖著頭,嘴裡喃喃自語:「別說了,別說了……」
正在此時,陳少煊身後的門傳來一陣輕響,他不需回頭,就明白定然是老漢。
果然,那老漢無聲地走到他的身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出聲叫道:「陳公子……」
一聲陳公子表明了他的這些話早就聽到了老漢的耳中。
陳少煊轉身,向著老漢做了一個拱手禮,客氣地說道:「六伯,這些日子的照顧多謝了!少煊來日必將報答。」
老漢揮了揮手,歎氣說道:「報答的話就不用說了,現在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我六伯也不多留你,你走吧……」
阿水聽到老漢的那句話,頓時哭得歇斯底里,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但真正面臨的時候,才發現是如此的痛,痛入骨髓!
有些疼痛,是別人無法承擔的,只能自己受著,有些事,是經歷過才會明白的。在面對阿水那痛徹心扉的哭泣時,陳少煊毅然地選擇了轉身離去。
因為,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納一個冷嫦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