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最熱鬧的地方還屬民間。每年元宵,都有燈會,街上張燈結綵,猜燈謎,逛廟會,好不熱鬧。
那些村裡耐不住寂寞的青年男女也會趁著這股熱鬧,偷偷溜到城裡,好好地玩上一圈。往往這時,家裡的長輩大多都會睜一隻閉一隻眼,畢竟一年也就這麼一次,隨了他們也罷。
對於元宵節,阿水可是盼望了許久。這日一早,她小心翼翼地拿出自己唯一的一條珍貴的水粉色羅裙穿上,對著鏡子仔細地打扮了一番,又取出娘留給她的一隻玉簪子,點綴在發間。
左右對著銅鏡打量了一番,阿水總算滿意了自己的打扮之後,這才施施然地出了屋子,跑到阿信的門前,輕輕地扣了門板。
對於阿水來說,上次森林遇險帶給她的唯一好處便是同阿信親近了幾分。自那日回來之後,被嚇傻的老漢再也不敢對阿水提這個事了,只在她瞧不見的地方,暗自嗟歎。而阿信對阿水的態度,似乎也不像往日那般客氣中帶著疏離,反倒是親近了幾分,至少,在叫她名字的時候,不會在後面綴上「姑娘」兩個字了。
對於阿信的改變,阿水是瞧在眼中,甜在心底。雖然偶爾,他依舊會發呆,眼神瞧著很是迷離,但那並不影響阿水對他的喜歡和迷戀。
在阿水敲到第三下的時候,木板門被輕輕地「嘎吱——」一聲拉開了,穿著青布衫的阿信,器宇軒昂地從屋中走出,俊逸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俊朗,讓人不敢直視。
阿水瞧得低下了頭,面色微微有些泛紅。
阿信是第一次見阿水穿得這麼的秀麗,平日裡,她總是一身粗布衫,頭髮隨意梳起。此刻,他瞧著眼前這名穿著淡粉色羅裙的女子,眼神不覺陷入了迷離。在他那有限的記憶中,似乎也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穿著羅裙,在他面前跑來跳去,那種感覺,令他心底湧上一股甜蜜,卻又帶著一絲痛意。
為了那種感覺,他總是不遺餘力地去回想,即便最近幾日,那抹淡然的影子開始變得有些清晰,可他依舊還是瞧不清對方的臉,那種伸手去抓卻無論如何都握不住的無力感,令他感到有種絕望。
「啊……」阿信想著想著,頭又開始疼了起來,他捂著腦袋,腳步趔趄了一下,向後退了兩步,低喊了一聲。
頓時,原本還處在嬌羞中的阿水,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他搖晃的身子,帶著一絲心疼和責備說道:「阿信,都說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你何苦這樣勉強自己呢?說不定什麼時候記憶就恢復了呢。」
阿水不僅僅是因為心疼阿信受疼,也帶了幾分私心。她真的希望阿信就一直這樣下去,記不起來,他就可以呆在自己身邊。所以,每次見到阿信如此執著地去回想,她就會感到心惶。
緩和了一會,阿信輕輕有禮地推開阿水謝道:「阿水,謝謝。我好多了。」
阿水眼眸微微暗淡了一瞬,隨即帶著笑意放開了阿信的手,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認真地說道:「阿信,別勉強自己,每次看到你這麼辛苦,我可是會心疼的!」
阿信聞言,淡淡一笑道:「總覺得腦子中有一個影子,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我,如果我把她忘了,那我將會痛苦一生。所以,我要想起來,要盡快想起來。」
阿水瞧著他在說這番話時眼底泛起的一片柔光,心底微微發疼,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在你記憶中的那個影子,是女子吧。」
也只有女子,能讓他眼底泛起這樣柔和的光彩,這是阿水所期盼的,但卻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在阿信眼中瞧見這抹光彩為她綻放。
「嗯。」阿信輕輕地哼了一聲,眸色不覺放得柔和了許多。
阿水聽到他的聲音,心口一下被狠狠地揪住了,就連呼吸都顯得如此的不順,鼻尖酸酸的,有種很想哭的衝動,但最後卻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望著阿信道:「今日元宵,那些記憶放到明日再想吧。我帶你去臨安城內逛逛,今日城內可熱鬧了!」
阿信聽到臨安兩字,心底頓時湧上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那個地方很特別,心底有個聲音,催促著他過去看看。
於是,阿信想也沒想地點了頭。
阿水見他答應,歡欣鼓舞地去向老漢打招呼去了。
這個村子坐落在山坳裡,離臨安並不遙遠,只是山路有些難行,所以很少有人外出,也很少有外面的人進來。
阿水領著阿信在山路上走了將近三個時辰,才終於遠遠瞧見了臨安的城門。
阿信瞧著那城門,突然腦中湧現出一個趕著馬車的畫面,車中似乎還有一名女子,那女子的身影他並不陌生,因為總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畫面一閃而過,迅速地消失了。但阿信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阿水疑惑地朝他望去,心底有些不安地問道:「阿信,怎麼了?」
阿信凝眉仔細地回想了一會,卻發現腦中依舊空白一片,於是,有些喪氣地輕輕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阿水勉強咧出一抹笑意,為了不讓阿信再想下去,她將話題岔開,說了一些新鮮事:「阿信,你可能不知道,年前的時候進城盤查可嚴格了呢!據說那時好像在抓人,還是個賣國通敵的叛徒。直到過了大年初一,這才將通緝榜撤了下去。」
阿水自顧地說著,壓根就沒注意到一旁的阿信臉色變得有些奇怪。
阿信聽到她這麼說,腦海中閃現出更多的畫面,似乎他在瘋狂地跑著,身後跟著那名女子,後來他又把女子背在背上。可再多,他就想不起來了,頭漸漸又開始有了些疼痛的感覺。阿信悄然扶住了額頭,卻沒有讓阿水發現。
當兩人肩並肩地走進城門之後,城門外,一名戴面具的男子悄然從暗處走出,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瞇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