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嫦曦緩步走到趙瑗面前,她抬起清麗的容顏,衝著他勾起一抹絕美的笑意,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來替你的一位故人還一樣東西。」
那笑顏就在趙瑗眼前徐徐展開,卻看得他膽戰心驚,某種不祥的預感自他心底徐徐騰起,他再一次感到自己似乎要失去什麼了。
趙瑗心顫抖著,就連指尖也都在顫抖著,好半響,一句話才斷斷續續地從他口中溢出:「是,是什麼……」
而冷嫦曦卻並未回答他的話,她只是淡然且決絕地笑著,往後退了一步,從腰間取下那個葫蘆。
趙瑗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感到膽戰心驚。他想要開口制止,卻發現聲音卡在嗓子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冷嫦曦將他的神態瞧進眼底,一抹暗淡的哀傷滑過,隨即又被笑意所掩飾,她拔開手中葫蘆的塞子,把葫蘆的口送入口中,徐徐將那葫蘆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接著,她優雅地將葫蘆別回腰間,那若無其事的神態,令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陳少煊心疼得捏緊了拳頭,他好想不顧一切地將她擁入懷中,再也不想看見她這麼悲傷又倔強的笑容了。
趙瑗眼睜睜地望著她把葫蘆中的液體喝完,眼底泛起一片猩紅,一種被稱之為絕望的感情幾乎要將他吞沒。
他想出聲,但嘴張了張,卻依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冷嫦曦靜靜地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肚子因為喝下了那藥水而漸漸有了一些疼痛的感覺。
那感覺越來越強烈,令她的臉色漸漸變成了慘白,冷汗順著她的額角滑落,一股暖流突然從她體內順著雙腿流下。但她的唇畔依舊保持著那一抹淡淡的笑意。
良久,冷嫦曦突然開口:「那位故人還托我給你帶一句話。」
直到現在,趙瑗只瞧見她喝下那一瓶葫蘆中的東西,卻並未見她拿出什麼東西還給他,那種不安的感覺愈發的強烈。
他舔了舔乾涸的嘴唇,聲音略帶嘶啞道:「什麼,什麼話?」
「那位故人說,她曾想過就這麼算了,恩恩怨怨的隨風而散也罷。她可以帶著這個還給你的東西遠走他鄉,找到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可是你卻對她如此殘忍,竟然想著要趕盡殺絕,三番五次地派人追殺。她心寒了,既然你這麼不想讓她帶著這個東西,那麼她就還給你吧。還希望在這之後,你能饒她一命,還給她一絲安寧。可好?」冷嫦曦的聲音清欠中帶著幾絲嘲諷,聽在趙瑗耳中,如同一把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地砍在他的心口。
趙瑗雙眸緊縮,倒吸一口涼氣,他沒想到居然有人追殺她!
他的心尖在顫抖,為她心疼著,難受著。直到這一刻,他依舊不知道她還給他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只是隱約覺得,那對他而言恐怕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這一刻,趙瑗想要不顧一切地帶她走,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什麼謀劃,統統都不要了,只想擁之於懷。
他身形稍稍動了動,一旁為他牽馬的馬童心底不安地皺了眉頭,他小聲地提醒著趙瑗:「瑗公子,吉時要到了,若是沒有趕在吉時之前回去,恐怕……」
他的話還為說完,便被趙瑗森冷地打斷:「滾開!」
坐在轎中的郭婉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總覺得心神不寧,尤其是在聽到趙瑗那一聲滾開之後,那種不安的感覺更甚。
於是,她輕輕地叩響了轎門。
也就是從趙瑗身後傳來的這聲輕響,拉住了趙瑗就要下馬的腳步,他的身形頓了頓,面色浮起一抹淒哀。
冷嫦曦見狀,冷笑的唇角漸漸拉大,她最後看了一眼趙瑗,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意味,徐徐轉了身。
也就是在她轉身離開的這一剎那,趙瑗終於明白冷嫦曦究竟還給她什麼,而自己又究竟失去了什麼!
只見在冷嫦曦那一襲艷紅的長紗衣袍的退拽下,地上留下了一道鮮艷的血跡。火紅火紅的,灼燒了趙瑗的眼。那血跡斑駁,如同決絕盛開的鮮花一般在嘲笑他愚蠢。
趙瑗的心生疼生疼地,他緊緊地捏著拳頭,整顆心都在劇烈的顫抖著。
他在剛剛知曉自己終於擁有了一個期盼已久的孩子的這一刻,失去了他。
這個孩子是他和冷嫦曦的,是他一直所期盼的,而現在卻永久的失去了,他不僅失去了孩子,甚至失去了冷嫦曦。
看著那抹背著他決絕遠走的身影,趙瑗徐徐閉了眼,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落。
待到再次睜開之時,院中充滿著狠戾和憤恨,那股悲傷被他深埋在了心底。
她剛剛說過,有人追殺他們母子!但凡敢傷害他們的人,他趙瑗都絕不放過,一定要一一查實,讓他們血債血償!
「瑗公子……」馬童不安地望了望天,再次冒著惹怒趙瑗的危險,輕聲叫了他一句。
趙瑗明白他的意思,輕輕地點了點頭,無力地吐出一個「走」字。
那馬童聽他這麼一說,終於落了一口氣,牽著馬就趕緊離去。
在經過芙蓉暖春的門口時,趙瑗的目光複雜地落在了那一條條的白布之上。真是諷刺啊!他的大婚,是他孩子的忌日!
馬童見趙瑗看著那白布,以為他是不高興了,當即說道:「公子別急,我讓人馬上拆了!」
趙瑗緩緩收回了視線,淡淡地搖了搖頭:「不用拆,就這麼掛著,不准拆!」
這一刻,趙瑗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少煊說掛白布只有掛白布的理由了,那個理由就是為了祭奠他的孩子。
悲傷在蔓延,趙瑗的面色更加的陰寒,他的心徹底不知道該如何跳動了。只是木然地隨著隊伍徐徐向宮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