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蕭瑟,梳理過竹林,發出灑灑的輕響,頓然,那片片黃葉伴風捲落。
在這樣的夜色之下,一聲異響從竹林深處傳來。
趙瑗滿臉的淒哀頓收,換上一臉冰寒,一抹厲光從眼底閃過。他週身肅殺,瞇著眼往竹林深處望去。
他明明交代過,這片竹林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哪怕是打掃,也有專人負責,而這個時辰,這裡是不可能會出現任何一個人的。只是,不知道現在究竟是誰,竟然敢這麼大膽,闖入竹林。
「誰?」趙瑗的口氣中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森寒。
半響,竹林深處走出一抹慵懶的身影,配著一張妖冶的容顏,那人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趙瑗面前,毫不畏懼趙瑗的怒氣,悠然道:「是我。」
「史先生。」趙瑗瞇著眼,週身的戾氣有所收斂,但口氣卻帶著明顯的不悅。
「還有十日就是瑗公子大婚了,瑗公子怎麼不呆在寢殿養神?居然還有閒情逸致跑到這片竹林來悠閒啊!」史浩一襲黑衣漸漸從暗處走出,皓月的光華在他的容顏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流光。
「哼!大婚……」趙瑗冷哼,滿臉的不屑,眼底甚至滑過一絲狠戾,對於郭婉柔,他除了厭惡並再無其他感覺。若非需要,他不會看她任何一眼,更加不會同她成婚。正因為她的存在,他才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
「就算再不願意,至少也要裝一下。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別讓郭家對你心存嫌隙。否則你可就是丟了夫人又折兵啊!」史浩不鹹不淡地提醒著他。
趙瑗背在背後的雙手縮在袖中,早就捏成了拳頭,為了這個位子,他不僅丟掉了冷嫦曦,還丟掉了他自己。
他在心中暗自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將所有失去的全都找回來!只是他並不知道,有些東西只有失去才能得到,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讓你調查的事情如何了?」趙瑗不想再聽任何關於他成婚的話,於是,冷聲問了史浩。
史浩聽聞趙瑗的問話,眼底一閃而過一絲異彩。他今日來並非無所事事,相反,他為趙瑗帶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你之前讓我調查王爺被害一事,確實有些蹊蹺。那名死去的替死鬼青桃是在兩年前到王府的。初入王府之時,她一直沉默寡言,並不招惹人注意。直到冷嫦曦到了秀洲,她才被選為冷嫦曦侍女。我還打聽到,她有一個弟弟,比她小三歲,在郭家做事。當冷嫦曦進了王府後,她弟弟就消失了。」
「也就是說,郭家同這件事確實有關係?」趙瑗的聲音中透著清冽和森冷,眼眸沒有一絲溫度,遠遠地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史浩暗中皺了眉頭,望著他的側臉,微微瞇了眼,轉口說道:「雖然同郭家有點聯繫。但這件事應該不是郭家做的。」
「不是郭家做的?何以見得?那郭婉柔不是在我父王出事前一夜見了他一面嗎?之後便一直呆在秀州,直到我偷偷趕回去,她這才離開。若說她沒有嫌疑,實在說不過去!」一直對郭婉柔心存懷疑的趙瑗聽史浩這麼一說,不禁瞇了眼,有些感到不可置信。畢竟,這事,只有郭婉柔有理由去做。
「她確實去了秀州,也確實在秀州待了許久,可是我打聽到,她在秀州那幾日,從未出過門,食宿全都是小二送到門口。因為行為舉止有些怪異,所以這才讓那小二記住了許久。」史浩直直地望著趙瑗的眼睛,風輕雲淡地說出這麼一番同事實不相符合的話來。
聞言,趙瑗皺了眉頭,薄唇緊抿,暗中思量片刻,對史浩說道:「關於郭家,你還需要好好的調查調查。」
「好!」史浩笑得妖冶,在轉身離去之時,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說了一句:「聽說這件事情好像還牽扯上了陳家大公子陳少煊?」
趙瑗緘默,既然讓他去調查此事,他能查出陳少煊,也是在自己的預料之內。
見趙瑗默不作聲,史浩淡然冷笑,轉身離開,良久,竹林深處傳來一聲:「據說那個芙蓉暖春竟然是陳少煊的地盤,而他好像在今日午時便回了臨安。」
聞言,趙瑗的身形微微一震,雖然知道陳少煊要回臨安,可是從不知為何,從史浩口中聽到這個事情,便讓他心底有了一絲期待。同為男人,他能深切地感受到陳少煊對冷嫦曦的那種執著,他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了這個能贏得冷嫦曦的大好時機。所以,他應該有冷嫦曦下落的消息。
這麼想著,他心底打了一個突,頓時騰起一股期望,眼底精光一閃而過,一個計策騰現在他的腦海。
辰時剛過,往日清靜無聲的芙蓉暖春竟然變得熱鬧非凡。
送走那些過夜的恩客,姑娘們全都擠到了前廳,除了巨大屏風前留了一塊空地之外,就連二樓都佔滿了人潮。
陳少煊坐在二樓的廂房之中,面前籠罩了一層薄紗,令人不得輕易窺見其神情。
他手中端著一杯暖茶,徐徐地品著。
他身邊恭敬地站著王嬤嬤,一邊小心地伺候,一邊偷偷瞥這陳少煊那眼底的兩抹青黛。心底暗歎:閣主當真是為了那姑娘擔心得一宿未眠啊!
然而,真相也只有住在小樓側房的玉楓知道。
那半夜從小樓二樓傳出的「咚咚」聲,在寂寥的夜空迴響,像極了某種茅山道士經常驅趕的邪物在跳動的聲音。
最令人臉黑的便是,那聲音往往挑人即將入睡的時刻響起,在人徹底清醒之後停歇。如此往復,折騰到大半夜。直到陳少煊用了某種非常的懲罰手段之後,那聲音這才總算消停下來,小樓燈滅,蓋被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