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王見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他陰沉著眼彎起嘴角,逕自到了一杯酒,輕抿一口,仿若無事一般,閒聊說道:「聽說冷小姐會畫畫啊?」
他的笑意高深莫測,令冷嫦曦還未舒緩的心又猛然一緊,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畫藝不精,不過是隨手塗鴉罷了。」
她暗自揣測,僖王要麼是看了她的畫,要麼是聽到了匯報,否則也不會有此試探。
「塗鴉?」僖王挑了眉,對這個陌生的詞感到新鮮。
「如同稚兒一般亂畫。」冷嫦曦隨口解釋。
僖王瞭然地點點頭,摸著一撮小山羊鬍道:「本王聽說冷小姐將畫拿給陳家公子欣賞,如何會是塗鴉?」
倏地,冷嫦曦瞇了眼,她暗自揣測著僖王這句話的意思。她麻煩陳少煊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她不希望再將他拉入這場棋局之中。只是,很多事情是無法預料的,在兩人當年見面之時,命運的轉輪就已經開始轉動,直到很多年後再回首,才發現很多絲絲縷縷的聯繫造就了他們所有人不同的結局。
「拿給少煊看不過因為他是我的老師,我的畫是他教的。但我這個學生實在太笨,每次畫的畫都不堪入目,所以也只能給他一個人過目了。」冷嫦曦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這倒是奇怪了。我記得瑗兒的畫甚好,怎麼冷小姐不找瑗兒教畫,反倒找陳家公子呢?」僖王看似在閒聊,但他字裡行間的話卻令人心驚膽顫,稍不小心便會中了他的套子。
「瑗哥哥是將來要辦大事的人,嫦曦怎麼能拿這點小事去勞煩他呢?否則王爺不是又要說嫦曦不懂事了嗎?」冷嫦曦呵呵一笑,狀似無心地將這話擋了回去。
僖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似乎像要將她看穿一般,但終究是沒有看明白,她那絕色的容顏下究竟是個草包,還是掩飾著絕代的風華。
「本王還有事,就先行離開了。這秀麗秋景得來不易,冷小姐還請自便,在這望仙亭中多遊玩遊玩。」僖王見該說的都說了,該警告的也警告了,也沒有繼續呆下去的必要。於是,他面無表情地客套了兩句,衝著冷嫦曦點點頭,隨後起身離開。
冷嫦曦在他漸行漸遠之後,這才緩緩地抬了頭,面容冰霜,冷艷森寒。她深深望著他的背影,眼底乍現一抹寒光的同時也滑過一絲為難,畢竟這個人是趙瑗的生父,她該如何是好。
秋風掠過水面,驚起一潭秋波,游魚驚惶四散。
「小姐……」青桃的聲音在她身後輕輕響起。
冷嫦曦稍稍側了頭,沒回聲,示意她有事說事。
「小姐,我們是回去還是……」青桃的話沒說完,但冷嫦曦已經明白了。
她看了一眼青桃,再看了一眼滿桌未動一筷的精緻菜餚,想了想,冷笑一聲說道:「回去幹嗎,王爺不是說了秋景得來不易嗎?既然得來不易自然要好好欣賞一番!」
僖王的那番話雖然是說秋景,其實擺明了就是再提醒她,出獄不容易,能自由時且自由,待到回去再被囚。她如何能不明白,傻子才這麼早回去。
天大地大吃為最大,冷嫦曦端起桌上的碗,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許多菜色是她未曾見過的,因此吃起來是津津有味。
「青桃,去幫我把李伯請來。」一面吃著,冷嫦曦的腦子一面不停地轉著,腦中突然浮現出一抹人影。
「李伯?」青桃有些不明白冷嫦曦的用意。
而冷嫦曦壓根就不需要青桃明白,只是冷冷地丟了一記眼神給她,青桃便忙不迭地去請李伯了。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李伯這才跟著青桃慢慢悠悠地來到望仙亭。
冷嫦曦瞇著眼遠遠瞧著那抹看似恭敬的身影,心底冷笑:這廝肯定是先去找僖王打小報告了,得了僖王的准許這才過來的。若不然,再慢的速度也不需要一炷香的時間不是。
「李伯!」瞧著李伯越來越近的身影,冷嫦曦斂了心神,笑意盈盈地衝他招了招手。
李伯為之一愣,隨即舒緩過來,恭敬地走到冷嫦曦面前,作了個揖道了一聲:「冷小姐。」
「李伯,你怎麼才來,我不是早就叫青桃去請你了嗎?」冷嫦曦打著趣,狀似無知般問道,接著,她淡淡瞥了眼青桃後又開口:「難道是青桃偷懶去了?」
李伯正要回答之際,突然聽聞青桃焦急地撇清自己,搖著頭道:「不是,不是,小姐我沒有偷懶,是……」
李伯暗中瞪了一眼青桃,青桃立即閉了嘴,這個動作讓冷嫦曦瞧進了眼底,她半瞇了瞇眼,不動聲色地冷笑一聲:「我隨口開玩笑的。」
「不知道冷小姐叫老奴來有什麼吩咐?」李伯開門見山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想跟李伯拉拉家常。」冷嫦曦說得甚是風輕雲淡,讓李伯為之一愣。這主子跟奴僕拉家常,怎麼聽都怎麼覺得貓膩得緊。
「冷小姐,有什麼吩咐您就儘管說。」畢竟薑還是老的辣,李伯也就怔愣一瞬,立即淡定了下來。
「李伯,都說了拉家常,我能有什麼吩咐?」冷嫦曦笑得燦爛,一排牙白森白森的,令李伯頓時打了個寒顫。
「冷小姐……」李伯抬眼望了她一眼。
「李伯,以前瑗哥哥總是跟我說這片池水漂亮,可我卻怎麼都體會不出來,今日親臨,才知道那種漂亮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冷嫦曦逕自轉身望著金林池,看著游魚穿梭在落葉下,嬉戲游耍:「李伯,瑗哥哥小的時候也像現在這般儒雅嗎?」
「是的,世子自小就喜歡看書,四歲熟讀四書五經,五歲就能出口成章,那時他可是出了名的小神童。」李伯聽冷嫦曦問起趙瑗的事,不禁勾起了他對趙瑗的回憶。
冷嫦曦將他的回答聽在耳中,心中暗自冷笑,看來李伯在僖王府至少有二十多年了。